柳沛差不多跟她同时完成,两盏茶放到一处。柳沛慢悠悠扫看,倏地定住:“你能点出‘淳淳光泽’?”
“什么意思?”萍萍反问。
“就是茶面汤花鲜白。”
“哦——”萍萍一笑,“这个呀,我们都叫冷粥面,点出的汤花像白粥凝结。”
等等,她这不是冷粥面啊!这白沫子上还漂着翠绿茶末呢!
润州浴堂门口,也只有两位婆子能点出冷粥面。
她眼神复杂打量七大王,到他这个位置,竟然没见过真正的冷粥面?
萍萍禁不住瞅向柳沛那一盏,唉……惨不忍睹。她眼瞅着他那盏面上汤花褪到注水线下,现出水痕。
萍萍那盏汤花仍浮。
斗茶以水痕先者为负,柳沛至少输一水,他不等萍萍汤花退,就将两盏茶泼出去:“你这是运气好,再来,三斗两胜!”
萍萍已经心里有数,再来两局,她手法比方才更熟练,柳沛输得更惨。
他呆滞半晌,连连摇头,定定注视萍萍:“你进宫前是不是卖茶汤的?”
萍萍摇首否认。
“那点茶你私下练了几年?”柳沛追着问。
“没多少时间。”
“那你就是天下奇才!”
萍萍心底叹口气,这是皇帝的傻儿子,禁宫里的呆头鹅。
她将柳沛请出凉亭,脚下假山,身边莺啼芳树,私下她才诚恳告知:“殿下,奴不是奇才,是别人都不敢赢你。”
见柳沛似有些懵,萍萍给他解释:“妾之美我者,畏我也。”
她突然想到柳湛,可能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就彼此领会。
柳沛虽不爱学,但《邹忌讽齐王纳谏》被强塞进脑海过,还是能明白萍萍的意思,他忖了片刻,深蹙眉头:“不对啊,本王在宫外微服斗茶,也是一直赢啊!宫外的人又不晓得本王身份。”
萍萍哑口,疑惑,皱了下眉。
柳沛会错意:“别不信啊,本王没骗你,等下回斗茶带你去,真的,本王除了你没输过!”
山下反季花圃,瑶草琪葩,太子和官家分乘二舆。
柳湛正陪官家穿花。径去绛萼宫。官家的金舆四面挂了绡帐,头顶遮阳华盖,香风暖意,官家阖眼小憩,柳湛却是睁着眼,步舆四面也不遮挡,察觉周遭有人,柳湛以为被监视,余光警觉寻去,然后就瞧见两个无比熟悉的背影,心陡一凉。
步舆转弯,柳湛视线中的女人也从背影变成露半张脸,她正同七大王聊着什么,两人唇皆张张合合,看来谁也不愿让对方话掉地上。
柳湛的心越来越凉,隐燃愤怒,就在这时萍萍抬头冲柳沛一笑,而柳沛则张嘴后仰,也是满面笑意。
柳湛眨了下眼,他被头顶的阳光刺到了。
他阖着唇,绷紧下颌,牙亦在暗中紧咬,到后来索性闭眼,免叫人瞧见眸中抑不住的阴冷愤怒。
是夜,东宫寝殿。
萍萍正铺床,一只胳膊从后伸来揽上她的腰。萍萍和夕照都本能回头看,见是太子,夕照自觉退下。
旁的宫人也垂首往外走,还没退出殿外柳湛就笑问萍萍:“今日怎么这么晚?”
萍萍转身仰望他,笑出一对酒窝:“每天都是这个点,是你回太早啦!”
柳湛直直看着她,漆黑的瞳眸仿若吞噬色彩的黑夜,他喉头滑了下,就把她往床。上推,萍萍推他肩膀,
面露担忧,柳湛依旧往前,一只腿跪上来:“孤身体已经好了。”
他下巴微微向上抬,闭眼吻住她,想了想,又将她一只手抓起来贴在自己颊上。
亲了一会,窸窸窣窣地剥衣声。他取出事先浸软的羊肠,手却滞住,自己一步退,步步再退,体谅她至斯,她却背着他和别的男人私会,言笑晏晏,看样子兴许在七弟闯殿之前就互相认识。柳湛心头涌起一丝委屈,很想问清楚原委,却晦涩难以启齿,既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又觉自己身为太子,开这个口有伤颜面。
“这是什么?”萍萍盯着羊肠,不假思索地问,俄顷,她明白了,张嘴:这、这是用来……
她脸顿红,正斟酌怎么描绘,柳湛突然生硬接话:“还不是因为你不想再饮避子汤。”
呛她一句他心里觉得舒服些,但仍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