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中军,凛王帐下。
青年戴一顶垂帘斗笠,轻纱之下,隐隐可见一双阴鸷的眼。
斗笠上装饰着精美的簪花,含苞待放,如欲滴的春色。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身上那件白狐轻裘,水亮的毛色不掺杂质,像是清溪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懒散地坐在左侧第一席间,随意把玩着手中酒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妄。
修长的骨节下,青铜的杯沿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秦兄,真是好一招妙计!”
凛王燕轻雪一袭金丝蟒袍坐在上首,银质的额饰上镶了颗硕大的红宝石。他身后的营帐上悬了张玉柄长弓,绘制着天下地形的山海图彰显着他的勃勃野心。
“以老弱妇孺为先锋列阵,弓兵在后万箭齐发,量他镇北王神通广大,不也一样输得一败涂地吗?啊?哈哈哈哈哈……”
“得了如此军功,我在父皇面前总算是出人头地了!”燕轻雪放肆地笑着,大手一挥,“押上来!”
说着,便有两名士卒缚着一人拖到帐下,拧着胳膊强迫他跪了下来。
那人低着头颅,窄瘦的劲腰支撑着一副残破的伤躯,凌乱的墨发遮了半张脸,显得格外狼狈。
他衣衫被利刃划破,沾了血污的破碎战甲勉强还挂在身上,胸前几处贯体的箭伤,已经凝成了暗红的血痂。
许是他这副模样取悦了两人,惹得那军师一声轻笑,径直走到面前。掐着喉咙的五指力道逐渐收紧,几乎要将他的脖子直接扭断。
他胸膛起伏,下颌绷紧,扭动身躯艰难地挣扎着。他的呼吸被残忍地剥夺,随着时间流逝,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没有欣赏到令人兴奋的痛苦表情,军师无趣地冷哼一声,松了手,捏着一角丝帕嫌弃地擦了擦指间的污血。
大量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腔,他急促地咳嗽了几声,双颊浮起病态的红晕来。
白衣军师扔了丝帕,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卫凌,你不是很威风吗?现在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卫凌跪在地上,纤细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掐痕,薄嫩的皮肉下透着紫红的瘀血。
“梁狗,要杀便杀,废什么话……唔!”
他猝不及防地被一脚踹在肚腹上,蜷着身子痛苦地闷哼一声。
“你敢骂我……”
“少爷!”
秦欢一进营帐便看见那人正踢打着卫凌泄愤,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制止道:“别冲动!”
“就凭你也配拦我?”白衣军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嘲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松开你的脏手!”
“秦欢不敢,”秦欢低眉顺眼地退到一旁,“卫凌是镇北将军,还是黎皇的同胞兄弟,若是死了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欸,非也非也。”燕轻雪仰面饮了杯马奶酒,张扬一笑,“卫凌一死,镇北军必然大乱,我大梁收复国之故土,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闻得此言,白衣军师这才恍然回神。
他紧紧地攥着腰间的白玉扇坠,玉石沁凉的寒意透过掌心,让他被冲昏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殿下,仔细一想,秦欢说得也不无道理。”
“哦?”
军师将瘦削的骨节按在胸口上,艰难地平复着心底躁动的情绪:“卫凌毕竟是个王爷,何不拿他要挟黎皇献城来换,倒省了许多破城的时间。”
“正是。”秦欢低垂眉眼,拱手附和,“不如砍了他的双腿,剜了双眼,再挑断周身经络……纵然将他还给东黎,试问一个废人,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这手段实在狠辣,纵使燕轻雪行事一向不择手段,也还是听得微微蹙眉。
“这……”
燕轻雪有些犹豫。
在战场上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和燕鸣风一样,对卫凌有些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