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天边已是云霞初现。
长生殿,叶青橙如往常那般坐在榻边,用帕子为君王轻轻拭去额角的细汗。
卫晨的面色尚有些苍白,他紧紧拧着眉,不时发出几声呓语,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叶青橙在心底叹息一声,不由想起昨夜那盆染红的血水。
幸好洛月及时赶到,幸好上苍垂怜。
能再留他于世间。
“娘娘,药熬好了。”
直到红鸾出声提醒,叶青橙才回过神来。她接过药碗,熟捻地舀起半勺汤药。
“红鸾,你觉得……”
精致的瓷勺里,蒸腾的白烟如丝缭绕,又散在渐起的凉风中。
“东黎会亡吗?”
“娘娘?!”
红鸾倒吸一口凉气。
叶青橙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
北梁兵困西毫已逾半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西毫失守,下一个沦陷的就会是朝歌。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叶青橙虽不清楚朝外战局,但见长生殿每每彻夜通明,便知西毫战事必不乐观。
她将晾好的药汤送到君王嘴边。卫晨无意识地蹙着眉,黄褐色的药汁沿他干裂的唇角慢慢滑落。
半月不见。
他又瘦了。
眼窝深深地陷下去,两颊显出高高的颧骨来。
“良景,”叶青橙心疼地抚着他的鬓角,“这么多年,你也累了吧……”
殿外一声声的“求见陛下”让叶青橙听得心烦意乱,她的指缝穿过卫晨散在枕边的长发,偶见几缕灰白夹杂其中。
他才不过二十岁,竟已衰弱至此。
叶青橙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如今局面也在她意料之中。
镇北王多年来死守雁荡关,乃至东黎十年未见战事,北梁既借萧王一事发难,必然早有图谋。
可惜西毫山高路远,镇北军总归是鞭长莫及,这半月以来,卫晨已是勉强在维持政局,但显然成效不佳。
不然那些大臣又怎会在殿外长跪不起,逼他献城投降?
叶青橙静静地望着榻上年轻的君王。
他双目紧闭,眉心不时抽动,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窗外此起彼伏的高呼却犹如催命的丧钟,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