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洛洛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躺在长乐宫的屋顶。身下的琉璃瓦浸了夜露,寒气穿心,顺着脊梁一路蔓延到胸口,不过他并不在意。
北梁的使团就要来了吧?
那已逼至近前的荧惑之光,是多么危险明亮,多么诡谲迷人……
洛洛瞧着东方心宿那颗黯淡的主星,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苍龙之心,主君王,君王失道,早晚是自取灭亡。
他凝望着历代君王最为忌惮的天象,不由心情大好,嘴里甚至哼起了欢快的小曲。
玄衣身影自树梢闪现,随之几个纵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身边。那人俯视着洛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你倒是明目张胆。”
“呵,”洛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又怎样,反正他就要死了,还不许我提前庆祝吗?”
“大业未成,尚需忍耐,”那人语带责怪,“你还是快回曦妃娘娘身边去吧,好不容易混进宫来,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洛洛不满地撇撇嘴,“怎么,在宫里待久了,可别真成了他的一条狗!”
玄鸮叹道:“我也真是不明白,你身为玄门洛氏之后,明明有大好的前程,怎么会与我们这些穷途末路之人为伍?”
洛洛冷哼一声:“东黎皇室不仁不义,罪人洛月认贼作父……罢了,那你呢?为了所谓的大业,居然逼死自己的亲妹妹,值吗?”
“白鹭她……死得其所,”玄鸮嗓音微哑,“我燕家儿女,这条命生来便不属于自己了。”
那夜地牢中,白鹭看到他的出现,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时机」——一个,成为英雄的「时机」。
“光复大业,必然要有人流血!”玄鸮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但她的血不会白流!我燕家的战鼓已经擂响,只待家主一声令下,踏平东黎,指日可待!”
洛洛轻蔑地笑了笑:“卫凌此人可不是等闲之辈,边境有他坐镇,就算是十万大军,也轻易跨不过雁荡关!你们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玄鸮略带遗憾地摇头:“卫凌,活不过今晚了。”
“……什么意思?”
“「他」已派亲信潜入军中,提前在马草中拌下毒药。今夜子时,趁其不备,先潜入营帐窃取兵刃,再于后方纵火烧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镇北王失了宝马利剑,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真是好一招毒计!”洛洛冷笑一声,话题一转,“不过,你们一直说的「他」,到底是谁?”
玄鸮不出所料地笑了笑:“明日亥时,烟柳长亭,「他」自会见你。”
“哼,装神弄鬼!”洛洛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要不是为了她,我才不会跟这种人合作!”
想起叶青橙,他心里一阵酸涩。
那日他信誓旦旦,要与她一起护帝王、护黎人、护苍生……
他还记得,说这话时,叶青橙眼中的光芒是那么璀璨夺目,如黎明当空的晨星。
洛洛仰头,扼腕一叹。
夜幕低垂,群星流转,荧惑之光,隐隐与皎月争辉。
如果,她没有嫁入宫中,该有多好……
洛洛不止一次这样想。
*
叶青橙发现洛洛最近有些奇怪,不仅总是神出鬼没,还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发呆。
她坐在镜前梳妆,能看见身后正趴在桌子上出神的洛洛,那模样,好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两卦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