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后面是虚幻的乌云
灰色的屋顶和树林
这段的旁边,有一副用铅笔绘制的图画,描绘的正是诗句里的场景。
终于找到了梁辰爱读诗和善于绘画的原因,陈仅不由得扬唇微笑。
箱子的最下面压着一份文件,梁辰打开看,先是拧眉,然后若有所思地问:“当年资助你的慈善基金会叫什么?”
陈仅说了个名字,梁辰顶着那份文件的抬头,忽而笑了一声。
陈仅凑过去看,那文件竟是一份转让协议,上面的基金会理事一栏写着的是梁辰母亲的名字。
原来梁辰的母亲才是这个基金会的创立人,基金会在她的手里发展壮大,得到社会各界的捐赠,帮助许多失学儿童重返校园。
看一眼转让时间,梁辰心里便有了数。大约是在梁霄寒进入集团,把父亲“打败”的时候,连母亲一手创立的基金会也被梁霄寒一并夺走。
而这个时间点正是陈仅受资助的第二年,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梁霄寒来到他们村的小学,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说到这里梁辰就心里直冒酸水:“他是在做面子工程,可不是为了去看你。”
陈仅笑着说:“我知道。”
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时正好和梁辰对视,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既是受资助的第二年才转让,也就是说当年决定资助陈仅的并非梁霄寒,而是梁辰的母亲。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因缘,两人相视而笑,具是心间震颤。
好像命运的齿轮早在那时候就已开始转动,往后的每分每秒,他们都在朝着对方走来,一刻也不曾停息。
农历十一月二十四,宜搬家。
都是新时代的年轻人,迷信也只信一半,梁辰挑了个良辰吉日,陈仅问要不要查一查乔迁的讲究,梁辰大手一挥说不用,人住进去就行。
偏偏是个工作日,两人下班后随便煮了锅面吃,就撸起袖子投入“战斗”。
堆了满屋的纸箱还没收拾完,多是梁辰的衣物和书本。陈仅第二次帮梁辰整理衣服,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弟娃的衣服怎么这么大。
快收拾完的时候,梁辰一拍脑门,说差点把它忘了。
两分钟后抱着一盆花进来,原来是那盆山茶花,梁辰担心放在玻璃花房里昼夜温差大,会影响它明年开花,特地抽了空去把它搬过来,摆在开了暖气的房间里过冬。
任是陈仅自认为对植物足够了解,也不得不对梁辰的细心妥帖叹服。
看着花盆被放置在飘窗上,正对早晨阳光最好的位置,陈仅拿出刚才从梁辰的某件衣服里掉出来的干叶片,与山茶花的叶片进行比对——形状相同,大小却相差甚远,显然不是来自同一株植物。
正当陈仅觉得奇怪,横空伸过来的一只手将他手里的叶片夺走。
梁辰拿起叶子就往书柜方向走,随便找了本书就把它往里塞。
陈仅跟过来问这是哪来的叶子,梁辰支支吾吾不肯说,陈仅倔脾气上来,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柜门上,非要他从实招来。
梁辰无奈投降:“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我曾经砸坏爷爷的一个花盆?”
当然记得。那是梁家负一层刚改造成花房没多久,梁辰把足球踢进了花房,砸翻了梁建业最宝贝的兰花和孤品花盆,把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扬言要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踢不成足球。
那天陈仅正好在花房帮忙修剪枝叶,被迫全程围观。
“其实我那时候是在泄愤,因为梁霄寒把我丢在荒山上的事发生在之前的暑假,爷爷息事宁人的态度让我实在很憋屈……”梁辰轻叹一口气,“而且就在不久之后,我以放弃足球为代价才能留在家里……那是我最后一次踢球。”
这件事陈仅也记得。彼时梁辰母亲病重,梁建业却执意安排梁辰出国念书,虽然最后据理力争留了下来,却是以放弃自小热爱的足球为代价。
那段时间梁辰肉眼可见的消沉,每天不是跑得满身大汗回来,就是坐在院子里望天发呆,只有在面对母亲时才会挤出笑容。
并且那时候没有跳伞之类的解压途径,只能拼命地往嘴里塞喜欢的食物,也就是柚子。
说到柚子,陈仅想起来了:“那天……你知道是我?”
梁辰看着他,点了点头。
隔年冬天,母亲的病情陡然恶化,没撑多久就撒手人寰。即便早就开始做心理准备,梁辰还是悲伤至极,吴妈给他买了好几颗柚子,他捧一颗躲进花房里,结果忘了带刀打不开柚子皮,气得把柚子扔出去老远,捂着脸无声痛哭。
哭完擦干眼泪,正要装作无事发生地出去时,在拐角的桌案上看见剥好皮分好瓣,摆得整整齐齐的柚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