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不见,梁霄寒憔悴了很多,隔着玻璃与陈仅对视时,双眼犹如两口枯井。
虽然仍是笑着,问梁辰怎么不来,此刻不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吗?
陈仅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他,养老院项目土地污染的事已经重新启动调查,这次会追根溯源,希望出来的结果能为周经理减轻罪责。
梁霄寒的脸色一霎变得极其难看:“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陈仅“嗯”一声。
“这件事是老头子下的命令,我只是负责执行!”
“最终责任在谁,调查组自会有论断。”陈仅平静地说,“这是我以受您资助的学生的身份,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梁霄寒愣住。
他以为陈仅来见他,是为了亲眼瞧瞧他如今的落魄,告诉他什么叫自作自受,可陈仅非但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他墙倒众人推,反而来看他,告诉他——即便做惯了脏事,满手血污,也配拥有解释的机会,能获得良心上的片刻安宁。
梁霄寒低笑一声,意识到此刻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他这半生树敌无数,立志要跟所有人分高下拼输赢,殊不知一些人胜利的原因是他们根本没想跟他斗,也根本没想赢。
他们只是遵从本心,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说完,陈仅站起来,转身离去。
梁霄寒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些或逞强或威胁的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唇翕动几下,出声时只余一句:“……不要恨我。”
那背影不曾停留,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线里。
N市的秋天向来短暂,眨眼工夫就入了冬。
经过剧烈的动荡,公司恢复正常运行,几个大项目也重新走回正轨。
梁建业虽已出院,但先前误服药物伤了身体,已丧失自理能力,梁辰在董事会的推举下正式坐上最高决策者的位置。当月全体员工都收到一笔额外的奖金,既是为了感谢大家陪伴公司度过难关,也是为了庆祝新领导上任。
这天下班乘电梯,顾盼提醒道:“虽然拿奖金很开心,但你作为年上还是劝你家小狼狗悠着点吧,如今房地产行业不景气,别赚的赶不上花,万一把咱们公司折腾倒闭了,我该上哪儿找工作去?”
陈仅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回去的路上向梁辰提起,劝他房子买小一点,反正就两个人住,白天还上班,买背阴见不到太阳的房子都行。
梁辰几分无语:“都已经降低到五十平一室一厅的标准了,再降下去干脆买个一室,吃完饭桌子一收铺床睡觉,主打一个极限空间利用率?”
陈仅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
最后到底拿下套一百来平的平层,洋房顶楼带阁楼,赠送的露台正好可以当作露天花园。
楼盘是自家开发的,开盘时卖得一般,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风声,说集团老总本人即将入住,人群忽然蜂拥而至,把售楼处挤得水泄不通。
“我早就说你能带动销量,这就叫明星效应。”
接到卓翎电话的时候,梁辰正在梁家的别墅里打包自己的行李。
那边的房子是精装修交付,拎包即可入住,他早已迫不及待要和陈仅搬进新家。
“那我可谢谢你了。”梁辰说,“我们家隔壁还空着,要不优惠价八折卖给你,让你和简言之共筑爱巢?”
卓翎在电话里大骂他小气,帮他这么多忙连套房子都不肯送:“你自己筑巢去吧,我宁愿住我的酒店里。”
挂断电话,梁辰把手机一扔,继续收拾。
有人从外面进来,是陈仅抱着一箱东西:“吴妈说这些是你母亲的遗物,问你该怎么处理。”
冬日午后,洒满阳光的房间里,两人坐在木地板上,一起开启尘封的回忆。
梁辰母亲的遗物不多,有几本诗集,还有几册日记。
日记的内容不便翻看,陈仅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看见一篇名为《绿色的变奏》的诗里有这样一句——
一场小雨泛着绿光
它飘啊洒啊仿佛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