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听罢面露惊恐之色,他气得猛锤书案,道:“你听谁说的?!这纯属无稽之谈!”
高力士见状吓得一缩脖子。
太平大长公主握住李玄玄的手,轻轻拍了拍:“玄儿别害怕,你母亲过世时你尚在垂髫之龄,你又是她最小的孩子,她牵挂你也是人之常情。”
她又顿了顿,语气中透着坚决:“你与三郎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姑母对你们视同己出,绝不会让你或三郎再出差池!你母亲在世时,与姑母也是情同姐妹,若她不肯罢休,定要一人去陪她,就让姑母去罢!”
一种无言的感动涌上心头,李玄玄从小便失去了阿娘,除了阿耶和三哥,对她好的亲人也只有姑母了。原本几年没见姑母,还感觉有些生分,但没想到姑母还是老样子,总为他们兄妹俩操心,这让李玄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如今已不是那个需要躲在他人羽翼下的孩童,这次的事,她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不需要再让无辜的人卷进来。
李玄玄当即起身跪在李旦面前:“阿耶,儿臣自愿请命,今夜在太液湖边为阿娘与三哥诵经祈福,以慰阿娘在天之灵。”
“胡闹!”李旦怒斥道:“我知道你心疼你三哥,但你刚才没听高给使说吗?你阿娘连你三哥都不放过,你要过去,保不齐会再发生什么。一个三郎还不够,朕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太平大长公主也劝道:“是啊玄儿,你不知道,昨夜还好你三哥离开得早,那几位被勾去的千牛备身,死状别提有多凄惨。这太危险了,姑母明日便会请几位道行高深的道士前来开坛作法,定能化解你阿娘的怨气。”
姑母,你面前的道士道行就挺高深的,可比坊间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强多了。
李玄玄坚持道:“现在外面的传闻都说此事是因我而起,儿臣已难以置身事外,若再不做些什么,儿臣岂不要落个忠孝不并的骂名?”
李旦一甩袖袍,毫不在意:“有阿耶在,谁敢妄议你?!”
“阿耶,我不信阿娘会害三哥。”
李玄玄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李旦:“若此事是有人装神弄鬼,想乘机谋害三哥,嫁祸给阿娘怎么办?玄儿今夜不仅仅是去为阿娘与三哥祈福,还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阿娘讨回公道!”
李旦沉默下来。
他凝视李玄玄良久,记忆里的李玄玄还未及自己腰带,时常牵着自己的手一牵就是一整日也不肯撒开,声音又软又甜,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躲到自己身后。
而面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神中透露着坚毅和果敢,已无半分当初那雏鸟般娇弱的模样了。
李旦长叹一口气:“玄儿,你确实是长大了,越来越有我们李家儿女的样子了。”
可有李家儿女的样子,不全然是好事,李氏身上总像是背负着一种诅咒,背叛与杀戮如影随形。
李旦背过手,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位精明能干的太上皇:“高给使,你去通知右羽林军大将军薛纳,让他派五十精兵守卫长公主,长公主今晚若有任何闪失,朕便拿他是问。”
高力士应诺退下。
太平大长公主站起身,担忧道:“玄儿,姑母也陪同你一起去。”
“不了姑母,比起我,三哥此刻更需要亲人陪在身边。”李玄玄捏了捏李隆基的手,不舍地松开。
“辛苦阿耶和姑母在此看护三哥了,玄儿告退。”李玄玄行了个礼,退出寝殿。
李玄玄走后,李旦踟蹰了一会,又将身边的宦官喊至面前。
“张给使,你现在速去大理寺,让杜德海与裴寂即刻前往太液湖协助昌隆长公主。”
太平大长公主茫然地抬起头:“六哥,你也觉得此事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多一些人总不会错。”李旦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眼眸微动。
杜德海带着裴知行赶到太液湖时,已是丑初。
太液湖面波光粼粼,湖边杨柳垂岸,肆意随风飘摆。其中一棵柳树下摆着一张方桌,桌前立着把铺软垫的紫檀禅椅,桌上摆着各色茶具,还有一件鎏金瑞兽香炉,正向着太液湖的方向飘着袅袅香烟。
李玄玄的婢女雀儿和一个小宦官正忙前忙后地烹水煎茶。
李玄玄静立在湖边,手中托着一只茶盏望着湖面若有所思,她身后站着几排执锐披坚的羽林军将士,各个神情严肃,蓄势待发。
杜德海领着裴知行到李玄玄面前行礼。
“杜卿。”李玄玄回过神来,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裴少卿也来了?”她挑起眉,言语中不自觉带上一丝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