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走越远,往东边一拐,看不到了。
她站直了,松开手,让银子落在兜里,再用四指一捞,掏出来摊开。
一,二,三,四,五,六,七,正正好。
七个也沉甸甸的,有点心疼,但必须舍得。
方才「干娘」还想救她呢,别的婆婆婶子也没有为难过她。还有秀珠姐姐,担心她被火烧到,怕她掉井里,百般叮嘱。
她们都是好人,该得好处!
从前钱能买她的命,如今,她留着它们又能做什么呢?
她耷拉着头往东厨走,因想着心事,一头扎进了别人怀里。
这男人个子不高,看着也不壮,但这一撞,像是磕到了铜墙铁壁。
头和胸口都发麻生疼,让她立马回了神。
是她撞的人,不是别人撞了她。
她捂着额头,赶忙道歉。
男人不说话,仇人似的看着她。
掉落的两粒银子往远处滚,她半侧着头,偷偷地瞄它们。
他还是不说话,她按捺不住,跑去捡,怕人误会她怠慢,一面跑,一面回头说「先等等,我不是要跑」。
这人仍旧不开口,只盯着她不放,眉头紧锁,露出几分嫌恶。
是误会了吗?
她正色道:「,这银子是方才老爷赏给我的,不是偷来的。对不住您了,夜里没睡好,糊里糊涂……」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急匆匆地走了。
这事全怪她,因此她踮起脚喊:「大叔,要是伤到了哪,你到东厨来找我,我给你买药吃。八珍房!巧善!」
那人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有两个丫头抱着捧盘从后方过来,经过她时,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巧善挤出一个笑,喊了姐姐安好。她们没理她,加快了步子。
巧善摸摸脸,不敢再逗留,赶紧回去。
因老爷太太都归了家,事又多起来。
要伺候主子,又要熏制野味山货预备年礼,东厨人手不够,大伙都累。
离晚膳不到半个时辰,老太太那边叫人来传话:她想吃红烧老鹅。早上说的是夜里要吃炕猪和野鸭子肉,因此没预备鹅,还得现杀。好在大柴房过去有牲口棚,里边关着庄子上送来的鸡鸭鹅,还算好办。
别的菜都预备好了,只等下锅炒,这鹅肉难炖,要等它老人家进了锅,才能发动其它菜。
巧善今日风光无两,黄嫂子承她的情,叫她去院里散散。
正好午间看剁大骨还没看够!
陈婆子杀了几十年的鸡鸭鹅,杀鹅褪毛,干净利落。
过年时,巧善杀过一回鸡,不怕看鹅挣扎咽气,她想看的是刀。
那么重的刀,到了陈婆子手里,乖得像板。彭彭彭彭一顿砍,不停不顿,八九斤的鹅身,眨眼的工夫就剁成了一堆小肉块。
巧善跟着砧板一颤一颤,紧掐着捡回来当耍货的鹅毛强行忍住。刀一停,她又不慌了,只想着一句话:我也要练起来。
鹅肉有了,军心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