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姐姐。”
“那你又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
“阿蕾娜·卡斯利纳,是你的妹妹,我们是家人。这是什么问答游戏吗?姐姐。”
“……你错了。”
“什么?”
“我的名字叫做朔星,一名巡海游侠,我不是你的家人,你也不是阿蕾娜。至少……不全是了。”
“如果我不是阿蕾娜,那我会是谁?”
“你是这座岛上的人们,是执念的集合体,但独独不是我所认识的阿蕾娜。”
朔星轻轻推开了女孩,神色平静,她的半张脸埋在围里,黑暗中,阿蕾娜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冷,由朔星传递过来的体温经风一吹飞速地褪去,只留下一片空茫和巨大的落差感,阿蕾娜惊慌地想上前抱住朔星,却被抵在她喉间的冰冷挡住。
好远。
尽管近在眼前,只需上前几步就能触碰,就能拥住,可阿蕾娜无端觉得朔星离她很远,就像隔了几个星系一样遥不可及,像星星,尽管光芒明亮,可却无比遥远。
“我的情感告诉我你就是阿蕾娜,可理智推翻了它并踩了几脚,所以我明白了,我并不擅长说谎,我无法欺骗自己。”少女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将双眼遮盖,“告诉我,属于阿蕾娜的部分还剩多少。”
“恐怕不多了吧。我没有为阿蕾娜停留,所以现在更不会为你而留,收手吧。”没等女孩回答,朔星就继续说下去。
她抬头,注视女孩带着惶然无措的绿色双眸。
曾经,她觉久得那很像初生的春水,雨后的丛林,干净明澈。
阿蕾娜是不爱笑的,她把大多时间用在发呆上,那双深绿的眼虚虚地落在半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但面对朔星时,她总挂着温软的笑,像有渴肤症一样扒在她的身上,像一只八爪鱼,也只有这时,她会显露出九岁孩子该有的样子,软着声音撒娇,像猫一样蹭着朔星,似乎要留下属于自己的味道,一直到把朔星的衣服蹭得皱巴巴的。
朔星也说不出她待阿蕾娜是什么感觉,共情总是有的,但并不全是。
阿蕾娜的精神一天天地变差着,她从岛外来,为了达成目的操纵过很多人,过多冗余的记忆充斥着她的大脑,混淆了她的认知,最严重的一次,她分不清现实和记忆,把自己当作一个患了抑郁症想要投湖自尽的女孩。
于是她开始坐在床边一遍遍念朔星的名字,她说她怕忘了姐姐。
解决混乱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当一段记忆足够深刻,就能盖过其他记忆,所以,阿蕾娜选择了有关朔星的记忆,放大其中的情感,用自我催眠的方式——不过也许根本没有催眠。
而其中诞生的情感已经深到朔星都不得不为之回避,以至于她开始不明白,阿蕾娜对她的那份依赖究竟从何而生。
但这也许并没有答案,就像她也说不明白她对师父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是旷久的沉默,繁星下,朔星感觉到阿蕾娜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强烈到无法忽视。
“姐……姐?”女孩试探性叫了一声,像冷血动物一样眨了一下眼,极缓慢地,她任由冰冷的铁棍抵在咽部,没有丝毫反抗,“所以姐姐是一定要离开吗?”
朔星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得到回应,阿蕾娜笑了起来,很开心的笑,露出洁白的虎牙,她的双手轻柔地握上了抵住自己咽喉的铁棍,朔星听到她笑声,是胸腔震动发出的闷响,像笑,但又有点像哭。
“那姐姐就杀了我吧。”她说,握住铁棍的手向自己用力,但随一股力,铁棍脱手而出。
——朔星握住铁棍后退一步,她看到女孩微笑着,睫毛上挂着泪,含着泪的眼像极了盛着露珠的叶片。
“姐姐,你总是这么无情,给人一点点希望,让人忍不住深陷。”她的笑容苍白着,长长的睫毛扑扇,透过泪,她眼中朔星的面容模糊了,融化在鳄鱼的眼泪中,“姐姐杀了我吧,死在姐姐手中,我也满足了。”
她看到朔星对着她的手迟疑起来。
“下不了手吗?姐姐。”她向前一步,额头抵住冰冷,她能感觉到朔星动摇了,于是笑得欢畅,“但是我能,我下得了手。”
“我从窗户爬了进去,用刀捅死了睡梦中的男人,然后操控了他,活活掐死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死前都还在疑惑为什么不久前尚且温存的丈夫突然发了狂。作为我在这座岛上的第一个复仇对象,我亲手掐死了他尚在襁褓的孩子,婴儿的脖子是那么柔嫩,不用太费力,他就失去生息,连挣扎也是那么软弱无力……”
“当然,我操控的尸体是有意识的,只不过对我的服从占据了他的头脑,他一边痛苦着,一边狂热地服从我的命令,这很有意思,不是吗?”
她笑着,像是要撕下面具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闭嘴。”
一阵风扫过,抵在额头的铁棍移开了,阿蕾娜听到朔星说,声音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