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寒冷。
暴雨如同银河倒泻,哗啦啦浇在身上。我半死不活的趴在湖边一处灌木里,脑袋昏沉沉,手脚全无力气,烂软如泥,眼前景物也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眼睛被雨水迷了,还是人快不行了。
科学家都说了,长久不锻炼的人,千万不能突然一下子锻炼得太狠,否则身体就容易出问题。
你看问题这不就来了。
今天傍晚就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那会儿我才刚来到湖边,想着这种小风小雨又不是没经历过,便没当一回事。
只是没想到,跑着跑着忽然脚底一软,两眼阵阵发黑,每一步都如同踩着虚空,然后直挺挺就一头栽进了水里没了知觉。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裤腿正被咖列的驴咬在嘴里拖着走,硬生生地给我从空旷暴露的水边拖进了隐秘的树林里。
这十几天都这么挺过来了,我还当是自己天选之人体质多么独特优秀呢,结果只是这具弱鸡身体平时懒得小痛小病,一病就给我来一发大的,囤积到今晚这个暴雨滂沱的倒霉日子爆发出来而已。
感冒事小,发烧事大,不能通过触碰赐福恢复的我已经预见自己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病来如山倒了,这个世界可没有icu,我可千万不能撑不过去啊!
咖列的驴也是个不中用的,咬着我的裤腿给我拖到灌木丛里就走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也没能给我搬来个救兵,它不会被葛瑞克的士兵抓去做驴肉火烧了吧……
还有维克,平时我回来晚那么一刻就紧张兮兮生怕我被抓去截肢,今天这种天气,他居然连个人影也没有……
我拼命地在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就在上下直打架的眼皮子终于撑不住要阖上的时候,恍然间,从身后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而近,隐约还跟着一串不甚清晰的蹄声。能在磅礴大雨中走出如此稳健清晰的步伐,来人必然身穿盔甲之类的重装,我昏昏沉沉的脑子立刻警醒了起来——
是维克?
我瞬间欣喜,刚想出声告诉他我在这里,忽然惊觉有些不对。
不是维克。
维克那家伙向来人未至声先到,如果是他,早就八百里开外嚷嚷着小姐小姐你怎么啦地冲过来了。
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毛骨悚然的想法涌了上来——不会是……凯丹佣兵吧?
宁姆格福这片区域常有巡逻的凯丹佣兵,其中龙息废墟附近就有一队。传闻凯丹佣兵来自常年积雪霭霭的北方山顶,不知何故流落到此地,也不知受雇于何人。他们各个身形高壮,手持一柄锋利的骑兵马刀,擅长在马上作战,且刀下从不留人,和葛瑞克手下的巡逻兵完全是两个级别的敌人,遇上即是死路一条。
背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始终一言不发,我不禁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恨不得立刻天降奇石把我就地砸成一片薄薄的纸,使出浑身力气把自己贴紧了地面,心中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缘由的,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头顶上方,如芒在背,我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草。
不料下一秒身体忽然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鼻子和头重重地磕在一块冰凉坚硬的物体上。
“唔——”我被磕的一阵目眩,眼角条件反射地涌出泪花,还没来记得抬头看清来人的脸,脑袋就被罩上了一只沉重的头盔。
头盔阻断了雨水,也挡住了视线,只能从缝隙里看见一道有着青色胡渣的俊朗下巴。
我伸手把头盔抬上去,认出来人后惊的舌头都打结了:“……贝、贝纳尔?”
居然是贝纳尔!
男人满身风雨,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在我的额头上,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抬步便走,我赶紧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语无伦次道:“怎……怎么是你呀,维克呢……”
贝纳尔顿了下脚步,回头给了我背后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随即便有蹄声慢吞吞地跟了上来,是那只驴。
“他走了。”头顶上响起又低又沉的声音。
我贴在银质胸甲上的脸感受到贝纳尔的胸膛在微微震动,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走了……?”我怔了下,回过神:“是不是他的女巫……”
话未说完,贝纳尔淡淡地“嗯”了一声,应证了我的猜测。
我听完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哦”了一声。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奇怪的憋闷。
贝纳尔可能也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沉默片刻,他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头盔扣下来戴好,闷闷的道:“没什么好说的呀,他都等了这么多天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他的女巫,人家女巫千里迢迢地找到他,即刻启程多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