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着他作甚?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尽情去做啊!
差点说出心声,她僵了一瞬,快速恢复理智:“兄长去拦亦不合适,临近婚前,若是两家因此事起了冲突,宣扬出去,最后失颜的还是我程府。”
程念元闻言,明白过来。
在上京,儿郎们应酬喝花酒之事常见,家中夫人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愿承认罢了。承认了,即是认定自己的夫君品行不端,自己作为妻子,不但面上无光,对外还要遭笼络不住夫君的嘲讽。
于程语笙而言,更是如此。她还未嫁进谢家,两家就闹出这样的难堪事儿,婚悔不得,只能打落了牙齿混血吞,白落人笑柄。
男子纳妾,是夫人不够美貌惑人;男子殴打发妻,是女子不够贤良得体……明明皆是男子的错,可世人嘴里转一圈,祸首却皆成了女子。
这世道,说是开放了,包容了,那比对的都是对女性更严苛的旧朝,真较公平,男女从来不公平,皆被各种世俗规矩裹挟。
程念元:“阿兄知道分寸,应不会出事。”
“对方是谢燃,可不好说。”她仅见过他几面,冷漠、狠厉、阴晴不定,每一回,都算不上好。他就像是一匹野马,桀骜难驯,对什么都充满戒备,无时无刻不准备着抵抗。
不清楚自己哪儿得出的结论,但隐隐就是这样感觉。程语笙唤了晴鸟回生收拾套车,让念元在家中伪装,自己则趁着夜色出府,准备快去快回,将兄长阻住。
她方才对念元所说,实只是她忧虑之一。此事传出去程谢两家颜面无光,他谢燃冷待自己无妨,伤了程家就是不行。二者,她本就希望他有通房侍妾,日后她成了她的妻,自会尽力将这些隐秘操持妥当,她不预备与他有夫妻之实,又不让他向外发展,着实说不过去。
无奈这些,她谁也无法言明,程家上下心疼她,定不能容,她只能嫁去谢家后,再另行筹谋。
所以谢燃想去喝花酒,就让他去啊!看上哪个女子悄悄收回宅中或者另选地安置,她也都可,只是表面好看的礼纱别被挑破,到时候弄得两家都不好看相。
马车到了醉风阁旁边的小巷,程语笙命回生进去寻兄长,又怕错过,让晴鸟躲去阁前的树后等着,若看见兄长进出,就把人叫来。
坐在车辕上翘首等候,她暗揣着说辞,想着一会儿如何说服兄长,车前,一群身着淡雅纱袍的伶人走过,身姿修长,面容精致俊秀,见着她纷纷弯身行礼。
程语笙一愣,点头回礼,见其中一儿郎面色通红,想看又不敢直视她,不由失笑。
“好看么?”身后,不知是谁阴恻恻冒出一句。
程语笙目送他们笑闹着步进阁中,想也未想道:“好看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有什么比俊俏郎君含羞怯对更好看的吗?
答完即回过神来,她倏地回头,满脸惊愕正撞进谢燃幽深似潭的眼中。
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她挠了挠头,刚她出门仓促,发髻也未来得及梳,只用玉簪松松在头后挽住,一挠就松了半阙。
不知为何,谢燃每次见她都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女子家家,快宵禁了,不在府中好好呆着,跑到这处来看俊俏郎君。他问她好不好看,她还直言不讳说好看,说完也不管他气不气,傻呵呵的直乐,看得他手指直犯痒,恨不得上去把她脑子扒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翻身下马,他将马栓入马厩,来到她身侧。这个过程中,他又不断的自我安抚,她刚经历宫中落水,事后又大病了一场,着实可怜。况且她所遭之罪说到底皆因他而起,高嬷嬷是受太后授意安排了她落水之局,她从宫中乘车回家路上,长宁又暗派了杀手欲要她性命,幸而他已安排好人手护送,否则后果难料。
经历了这许多磨难,恶人却未得到应有的惩罚,阖宫上下,高拿轻放,委屈只能让她独自忍下,也真是不易。
想着,面色缓和了许多,他见她穿得单薄,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上。“来做什么?”
他本不欲来,可齐乘风命人传话,说程云亭也来了。他那嘴没个把门儿的,谢燃忧心他在自己未来大舅哥面前口不择言,引出不必要的误会,这才快快赶来。
没想到,大舅哥还没见到,偷偷摸摸的新妇欣赏伶人倒被他抓个了正着。她到底是什么眼光?有男子气概的儿郎不喜欢,偏喜欢那些个油头粉面的皮相货!
“我来寻我阿兄的。”坦白应道,程语笙轻声道谢,穿好披风,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没生气,暗暗轻嘘了口气。
低唔了声,他瞧着阁门处,方才红脸行礼的伶人时不时探头朝这处看,他冷着脸朝她又靠近了几分。
“女子入夜来三坊到底是不妥……”谢燃道。这处醉酒无赖多,她独自出来,连个侍卫都没有,的确危险。
脑中灵光一闪,他望了望醉风阁,又低头看她,似明白了什么。“我平时从不来这处,今日是为了见你阿兄。”
程语笙忙摆手:“你忘了,我上次与你说过,你纳妾逛花楼我都不在意……”话到这儿顿住,她忆起上次,她这般说时,他好像生气了,直至出府都未理自己。
男子的心理太难揣测,嫉妒了他们不喜欢,太大度他们也生气,不知该怎样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