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热开始转向沸水般滚烫,他的三魂七魄不得不受其煎熬。但昊天上帝会原谅他的罪,白马寺的番邦佛祖亦会。
王昉之曾学到的斥怒嗔怨,只在此刻化为虚无。
“以后不要轻易涉险。若今日出事,我可没有另一条命能救你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两世夙愿,至此才寻到解法。
“你说什么?”她没能听清,心有雷动,唯见远巾幡。
他笑了笑,便坠入触手可及的风物人间,“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他从袖袋中摸出一枚琼佩,是最想送出去的岁礼,自知不可逾礼到解下她的长带,便仍由双雁虚虚垂在她腰间。
未为女郎加簪,便聘雁。
“雁雁,不要再推开我了。”
久违的称呼,令她不由战栗。
她猛然躬身向前,弯腰时带起他伤口拉扯的闷痛。她有刹那歉疚,又被惊愕带偏。
幼年时候母亲屈指刮过她鼻尖唤出的乳名,连父亲也不知道的乳名。
“谁告诉你的?”她不再困囿于礼字,转身紧紧攥着他的手。
明明是更亲密的距离,近乎相拥,可温情不再。他于魂梦中醒来,有山风贯耳,充盈的血管密闭了隆隆鼓声。
他犹疑半晌,只有两个人听见:“是……你母亲。”
魏冉并没有像王昉之一样重生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而是回到了甫为婴孩时候。
受盛赞的少年老成来自一个本就苍老的灵魂。
元始十六年,庄氏封后。鲤州牧献一双金翟为贺,先帝以此设宴于天渊池,由庄氏领诸公主、命妇于内殿。
于人群中,魏冉一眼便认出了素有螓首蛾眉之誉的杨氏,她与多年后的王昉之有这近乎相同的容貌,只是少了许多顾盼神飞的小女儿情态。
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攀谈,而是借机将一枚果子滚落至她脚下。
没有人会质疑一个孩子,与一名罪人攀谈的初心。
他仰头打量着妇人,妇人亦打量他。
明明是搅弄风云之人,却会因容貌而失去本身价值,甚至在成婚后只能被称作王夫人。
千古以来,谬论如此。
人人艳羡,人人嫉恨。
如夏姬、褒姒等,只要肯定其美,便可赋予其罪。而效颦东施落下丑名的缘由更加简单。
千古以来士大夫最爱如此,就连屈平自比,也是忧郁美人。
“你为雁雁受过很多苦吧。”杨氏一眼便认出他的不同,也许他们有相似之处。
“我不叫什么夫人,亦不冠夫姓,你可以叫我杨栾。”
起初魏冉对她说的话尚一知半解,后来当真又遇到过几个与她相同的人,才醒悟过来。
她说,杨树与栾树都是乔木,这是她钟爱的名字。
她又说,“我和朋友报名参加了一个实验,可以选定具体时代。我们来到大卉末年,希望能延续光武中兴盛世。教授说,只要成功阻止宦官为政,就可以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