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职不动也是一种表示。”林如海道,“我虽然是先帝提拔的探花,但如今却是直隶皇上的巡使。他既然仍然任用我,那细算来两边的关系都是要平衡的。”
贾敏说:“这话你断不要同瑾儿谈起。”
“他可不用我去同他谈论。”林如海说过,却又感叹:“难啊。难啊。只把世事趟过了,才知道中间多少琐碎。把血泪撒尽了,才知道中间多少艰苦。”
贾敏从来是不搭这种话茬的。她等林如海感叹完,才问:“说起这事,夫君最近的工作如何?”
林如海摇摇头,他的面色显然并不好看:“各地虽都道着承平日上,四海升腾,争先恐后地抱着喜讯,但左不过上瞒下欺。近些年岁本就是不平稳的,今年只怕又是一年灾年。”
林如海说罢,停顿片刻,叹道:“这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问玉儿瑾儿要不要回京的缘故之一,我这个位置本身就凶险,若是逢上这种世道,只怕日子会更是艰难。”
艰难的不是度日,而是作为巡盐御史,在这个政局下,该怎么向朝廷述职工作,向皇上上报讯息。
贾敏听的明白林如海的话,又想起自己的一对儿女,因此更是深深叹气,指望着自己的母亲和儿女能在京城过得好一点。
想来以荣国府的气派,瑾儿玉儿也不用随着他们两个日日愁心,被一群人盯着,连是个平时的用度都须防着不被人参上一本了。
虽然,还在船上的林怀瑾和林黛玉并不知晓母亲的想法。他们此时距离京城只剩下半天的脚程,而在此之前,已有小船先一步去京中通了讯。只等着两人下船登岸来接。
林怀瑾派小厮站在船头,叫他若是看见了荣府派的轿子车辆等就直接回报。
那小厮站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瑾哥,我见着好像有一辆轿子,七八个人是在等我们的。”
林怀瑾问:“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几个抬轿的,还有几个大嬷嬷。只是那轿子好像有点小。”
林怀谨沉吟,他去船板上自己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然后拿出一件信物,同自己的小厮耳语了两句,只叫他下船后按着自己吩咐的照做。
林黛玉见状问:“你说些什么呢?”
林怀瑾摇摇头:“没什么,妹妹紧张吗?”
林黛玉叹道:“紧张是免不了的。我早听母亲说过,外祖母家是国公府,与别人家不同,最是富贵显赫,如果过来,须得步步留神,时时在意,免得因言谈举止惹人耻笑。丢了父母的面子。”
林怀瑾笑道:“国公府固然富贵,但到底也是外祖母家。固然母亲说过外祖母家富贵,但她也说过外祖母最是盼望我俩。既然是亲戚家串门,也是想来不用得如此谨慎的。雪雁,你说我说的话有道理吧?”
旁边的雪雁也笑着答:“哥儿说的正是。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安慰姑娘呢,哥儿一说,到底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而被两个人共同调侃的林黛玉道:“你俩休得一应一和。快快别笑了,船要到了。”
林怀瑾笑着又聊了两句。
等船靠了边停稳,他才拉着妹妹不慌不忙地下船,见几人来接,问道:“不知道哪位是来接的大丫鬟或大管家,我带着父亲的一封信。”
林怀瑾赏钱是备好了的,但他开口时,却没想那领头的人见闻,只是懒散道:“哥儿还得自己去送。奴只是个三等下仆。”
那一瞬间,林怀瑾当场就愣了。
见林怀瑾站在原地不上轿,那仆从却是又不耐烦地催促到:“姑娘公子已经是晚到,莫过了好时候,那门一关,轿子就进不去了。”
这好像和说好的不太一样。
上了轿子,林黛玉同林怀瑾面面相窥,谁都没有吭声。只看着轿子不一会进了城,听着轿外街道繁华,人烟稠密,甚至多有碰撞。
林怀瑾说:“这竟是无人开道?”
林黛玉道:“大抵是不想惊动太多吧。”
林怀瑾没有回话。轿子行了半日,才到街北的两栋国府前,从侧边角门旁落了轿。
国公府的大门常年不开,只接贵重场合。故从角门入理论上没什么问题。但林黛玉看着换了轿子后,面色不算太好的林怀瑾,还是轻声多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林怀瑾摇摇头,他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姥姥。以及等会该怎么去见两位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