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咧开笑容,仿佛无所谓,唇确实仿佛肌肉意识般颤抖着,仿佛已经颤抖过很多次,“我不知道我有个卖过小孩的爹。我妈打小告诉我,我没爹来着。”
“啊。”刀疤男人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雪茄,随意剪了叼住,语气倒是很平静,“搬你的。还能搬多久?”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气,语气也沙哑起来:“指不定哪天被老史尔卖了。”。
沈白清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名为史尔的中年男人,男人让沈白叫他叔叔。
他什么都不记得,脑袋痛地想吐。
叔叔说,自己是他救上来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在第三下城区,一条人命有时候非常不值钱,有时候——尤其是“这些时候”,又显得仿佛无价之宝。
沈白抱着叔叔扔给他的粗布衣服,扎起头巾默默洗碗、打扫卫生,给叔叔的亲生儿子打洗脸水。
渐渐地,他能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们似乎并不尊重他,如同使唤一只有价值的小狗,在出售之前偶尔逗弄一下。
但是,他第一眼看见的的确是老史尔,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十分虚弱,像是大病初愈或重伤恢复的模样。
或许老史尔的确救了自己。
沈白沉默地跟着斜眉青年左拐,径直穿过煮酒、做饭的屋子,再穿过很长的走廊,到了一处较大的房间前。
青年在门口停住,随意敲了敲门,便径直拧开门把手走进去了:“爹。”
沈白缓缓靠着边走进去。
坐在摇椅上的老史尔慢悠悠掏出一根雪茄,沈白瞧了一眼,与门外老大是一种。
沈白直觉那就是雇佣兵老大的。
房间不大,却像个家。
墙纸是坠满小花的暖黄色,绿软皮沙发摆在中央,紧挨着的小几上摆着烟灰缸和一束花,顶上的大灯造型华丽,是朵沈白不认识的花。
一个很典型的待客厅,按照下城区的规格来说,甚至算是高级的。
青年人在沙发上坐下,转身招呼沈白:“坐。”
沈白脸色平静地凑到左侧小沙发上。
老史尔不急着说话,他先剪了雪茄。
烟雾燃烧,沈白的眼神逐渐涣散,漫无目的地想着什么。
青年人咳嗽了两声,老史尔瞥了他眼,将雪茄熄灭了。
一束新鲜的花从青年人的口袋中掏出来,放在花瓶中。
老史尔中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拍了拍他的肩。
沈白骤然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看了看父子间无声又默契的互动。
沈白:“……”
刹那间,沈白仿佛被刺痛般移开眼。
他是否曾经有一个这么爱他的亲人?
他、或者她,愿意为了他掐灭点燃的雪茄吗?
回忆起来吧,沈白无声地祈祷着。
就算只是回忆也好,让他有点活下去的慰藉吧。
老史尔放下熄灭的雪茄,慢吞吞道:“沈白……你醒来,四个月了吧?”
沈白垂着眼,低声回答:“嗯。”
“……你听见虫族征兵的消息了吗?”老史尔眯着眼睛,锐利地注视着沈白。
青年闭着眼睛,摩挲自己的佩剑。
沈白抬起头:“听见了。”
他无声地捏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