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这一行人回到老家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五,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在做豆腐。田妈笑着说:“咱们回来的时间也巧,这‘豆腐’的寓意好,都有福。常言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咱们北方人在南方那就是水土不服,回来之后,肯定哪儿哪儿都能顺利了。”为了维持杨迹夏是被迫解职回乡的人设,这一路上,杨迹夏和童佳都一直保持着距离。而自从自己残疾后,就一直对杨迹夏爱搭不理的刁咏廷,在这一路上,倒是特别关心杨迹夏。他可能觉得自己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解职,而杨迹夏却是因为女人被拖了后腿,心里肯定比自己还要憋屈。明面上是安慰,实际上是嘲笑。这个时候的他,俨然忘记了当初在江城的时候,他是多么羡慕杨迹夏有童佳这个贤内助,而他身边只有荣欣梓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甚至还想找机会去勾搭童佳。但他的想法还没等实施,自己就残疾了,仕途不保,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想了。现在看到杨迹夏这个样子,还十分庆幸自己当初没行动,不然他一个人有两个拖后腿的女人,就算他身体不残缺,那也遭不住。所以,他们回老家的这一路上,都是女人们们待在一起,男人们待在一起,气氛十分诡异。田妈这话,其实也是有想要缓和关系,当众给杨迹夏一个台阶下。已经回到老家了,很快就要开展工作,两个人一直僵着,实在是不合适。杨迹夏和童佳之间本来也没有真正的矛盾,有了台阶下,杨迹夏也就顺坡下驴了。他轻咳了一下,说:“我先陪你回娘家看看岳母大人的情况,然后咱们再回家吧。”童佳点头,看了荣欣梓一眼,问:“你们是先回自己家,还是跟我们一起?”刁咏廷想先回家,可杨迹夏要先去岳母家,两个人同样都是女婿,他不去不合适。于是,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一起吧。岳母大人的身体不好,我们一起去了,就不用折腾她老人家起来两次了。”大家意见达成一致,中途也就没有停留,直接去了荣家。杨迹夏在订婚前来过荣家一次,虽然迎亲的时候没有亲自来,可到底也不是第一次来荣家。但童佳却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踏入荣家的家门。之前她的脑子里虽然有不少荣奶奶的记忆,但随着她和杨迹夏签下离婚书后,那些记忆就越来越模糊了。尤其是她开始跟杨迹夏共事,关于荣家的记忆,准确的说,应该是关于那些对她不好的人和事,就逐渐在脑海中淡去了。现在她脑子里记得十分清楚的,跟荣家相关的只有三件事情。一是爷爷奶奶的墓地在哪里,以及二老喜欢吃什么。二是二老去世前真的给荣欣桐留了一份独属于她的嫁妆,她原本想在回门的时候,把这些东西找出来,跟自己小弟平分的,但是不管是童佳,还是曾经的荣奶奶都没有回门的机会。很多年后,荣奶奶虽然回来了,但是那些东西,早就因为老宅翻修,被她那个没良心的大弟荣欣桦给占为己有了。三是出嫁前一夜,小弟荣欣松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荣欣桐添了妆,荣欣桐不想要弟弟的这个钱,就趁着弟弟不注意,把那些钱跟爷爷奶奶留给她的东西放在了一起,想着回门的时候,再还给弟弟。还是那句话,很遗憾,她们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姐弟俩终其一生,都没有再见过面。想到这里,童佳心里突然感觉十分难受,眼角也有了冰凉的触感。是陶均乐在给她擦眼泪。站在荣家的院子里,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流出了眼泪。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是有曾经记忆中的样子,但却又显得那么陌生和不真实。眼泪应该是荣奶奶的情感,她在心中默默的说道:“荣奶奶,放心吧。如果有机会见到你小弟,我一定会把你想给他的那些东西都交给他,并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的。如果没有机会了,那估计你们姐俩已经见到面了。你也找机会跟我说一声,别让我白忙活了。”大家看着童佳的眼泪,都以为她是触景生情,除了陶均乐和田妈陪在她身边,默默安慰外,其他人都没有过来。杨迹夏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荣欣梓和荣欣枝现在内心的感触比她还要大,着实是顾不上她。等大家的心情都平复下来后,才继续往屋子里面走。荣家已经故去的大家长,也就是荣家姐弟五个人的父亲荣老爷子,原本是个私塾先生,学堂就开设在自己家里。所以,荣家人住的是个三进四合院。倒座房是曾经学生们的宿舍和食堂,二进院的正屋就是学堂,东厢房是荣老爷子的卧室加书房,西厢房是其他先生的卧室加书房。家里其他的人都住在第三进院子的后罩房里。,!现在,荣老爷子虽然不在了,可依旧还有很多学生在这里上课。但是走到正房边上,大家听到里面教授的课程内容,却都变了脸色。上课的孩子们都是华夏国的孩子,可教授的内容却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和各类经史子集,甚至连老师口中说出来的都不是华夏国的语言,而是扶桑国的语言。童佳气愤不已,想要冲出去阻拦那些孩子们的思想被荼毒,手腕却被人紧紧的握住。握住她手腕的人是杨迹夏,凭着手上的力道,童佳也感受到了杨迹夏其实也十分愤怒。但看向他的眼神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手腕上感受到了杨迹夏在用摩斯密码给自己传递的消息后,童佳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开始细心的观察周边的环境。果然,堂屋的四个角落里都站着人,还都是陌生面孔,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过的样子。童佳担心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记不起来了,就拉了荣欣梓一下,问:“这什么时候上课,还要配保镖了?那四个人是谁呀?哪家的叔伯兄弟吗?”荣欣梓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出嫁之后我也就回来过两回。小妹知道吗?”荣欣枝也摇头,说:“爹走了之后,大哥跟族里的叔伯兄弟来往的都不多。我去沪市的时候,家里的学堂早就停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招生了。那四个人我不认识,上面讲课的先生,我也不认识。咱们去后面找玲姨问问吧,她一直照顾咱娘,肯定知道家里的事情。”几人点头,一起往后罩房走去。但他们才走到连廊上,就被人阻止了去路。阻拦他们的人都穿着扶桑国的衣服,看向几人的神色都十分不善。作为几人中跟扶桑国打交道最多的刁咏廷,在这个时候,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动上前,去跟这几个扶桑人沟通。本来还恶狠狠的盯着他们的扶桑人,在跟刁咏廷沟通过之后,再次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变得和善多了。但眼神再和善,做出的动作,也还是要把人给请出去的动作。杨迹夏和童佳一直在学习扶桑国的语言,他们大概听懂了,陶均乐本来就会,外表又有小孩子作为伪装,直接凑到前面去听,听到的内容比他们俩还多。本来还想说这里明明是自己的家,怎么就不让自己回家的荣欣梓和荣欣枝在看到刁咏廷笑着跟那些扶桑国人道别,然后神色愉悦,眼神却带着冷厉的带着众人往外走时,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众人又站在荣家门口之后,杨迹夏才开口问道:“妹夫,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刁咏廷说:“荣欣桦把这宅子卖了,带着妻儿去了省城。至于岳母的情况,我没问到,那些扶桑人说他们不清楚,让咱们去找周边的老邻居问问看。”“大哥卖了宅子?什么时候的事情呀?他怎么都没写信通知咱们一声呢?”荣欣梓和荣欣枝异口同声的问道。刁咏廷说:“估计是小妹当初跟着咱们去了沪市后,就得罪了他。他现在来这么一出,摆明了就是想要跟咱们划清界限了。”对于当初荣欣桦和刁咏廷的分歧,童佳也听荣欣梓说过,无非就是都想用小姨子的婚姻来为自己未来的仕途铺路。但最后谁也没落到好处就是了。要是荣家老太太已经不在了,这关系断绝也就断绝了。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还不能确定荣家的老太太还在不在。杨迹夏说:“我家距离这里太远,要是回了家再过来,实在是太远了。这打听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听明白的,要不咱们先找个旅店住两天,问清楚岳母的下落后,咱们再各自回家去过年?”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刁咏廷说的。刁咏廷摇摇头,说:“既然大姐夫你们要住下来打听,那就你们来打听好了。打听到了派人上门去给我送个信儿。我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再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刁仁,拿上行李,咱们回家。”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荣欣梓没办法,现在她虽然对刁咏廷动了杀心,但此时还不是翻脸的好时机,只能抱歉的对童佳和杨迹夏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荣欣枝看了看远去三人的背影,十分落寞的往童佳身边站了站。她说:“大姐,现在家都没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呀?”童佳叹了口气,说:“先找旅馆吧。打听清楚娘在哪里之后,咱们再商量你以后该怎么办。”本来,她以为不管怎么说让荣欣枝住在荣家,对她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了。没想到荣欣桦那么狠,直接卖掉了祖宅,还卖给了扶桑国人,连一点儿后路都不给她们三个出嫁的姐妹和离家出走的弟弟留。怪不得当初荣奶奶跟她交代事情的时候,特别说明了,不要对娘家的人心软呢?,!感情这娘家人全都是唯利是图,有奶就是娘的人。今天都是腊月二十五了,不管是县里,还是镇上,找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开着门营业的旅店。“看来今天想找旅店安顿下来是不好办了。小枝,你是咱们姐妹几个里最后一个离开家的,你应该知道,咱们老宅附近还有哪家的邻居或者亲戚跟咱们家关系还不错的吧?”童佳觉得继续找旅店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找亲戚或者邻居家借宿一晚,他们给钱。这样还能更加详细的打听到荣家老太太的消息,只是她脑子里对荣家的亲戚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能寄希望于荣欣枝。荣欣枝想了想,嗫嚅的说道:“其实爹去世之后,不管是邻居,还是亲戚,都不太愿意跟咱们家来往了。大哥……大哥他做买办,本来很多人都想跟他搞好关系的,可后来发现他主要服务的是扶桑国人,就有很多长辈来家里指责大哥,说他……哎呀,反正话说得挺难听的。再后来就是我的婚事,大哥想直接把我送给他们洋行里的一个扶桑国经理当小妾,咱娘不让,可是实在拦不住,就去找了人来帮忙。我才有了跟着二姐和二姐夫去沪市的机会。去了沪市之后,我才知道,其实大家都一样,就是一个摆在明面上,一个偷偷摸摸的而已。”“那……那你离开家的时候,咱娘是找的谁来帮的忙呀?”童佳无奈又问。估计荣欣桦已经把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现在只能找荣欣枝离开家之前,跟家里关系还算比较好的人家去打听消息并借宿了。荣欣枝说:“就从前面那条胡同往里走第三家的五叔家。他跟咱爹是叔伯兄弟,家里的孩子们都是在咱们家学堂读的书,当时咱爹都没收过他们钱。”童佳看了杨迹夏一眼,杨迹夏说:“行,就去这个五叔家。田妈,你拿两包沪市的点心出来,不管是借宿还是摆放,空着手去都不合适。”准备好东西后,五人就在荣欣枝的带领下去敲了五叔家的门。:()替邻居奶奶重活一回后,又穿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