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给陆家写了信,等人来将你接走,可当天傍晚来接你的人却是矩山弈氏的,她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弈家给了我母亲一沓银票来封她的口,她也应下了。”
“可是几天后,你的姨母,当朝兵部尚书陆英圭亲自带人上门,割了我母亲舌头,剁了她十根手指,又弄瞎她的双眼……”
乌星洁说到这里,身体已经不能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眶红了,一字一句地说:“我装傻,吃了母亲的手指,这才躲过一劫。”
“弈公子。”
她艰涩地喊了他一声,“你说,我的母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让我们帮她接生?”
“你的姨母为什么要将我母亲残害至此?”
“你那个时候睁着眼睛在笑啊。”
她知道他何其无辜。
可此事种种,皆是因他而起。她满腔屈辱和恨意,上不及兵部尚书、血剑,下却可拿住弈云林。
弈云林作为一个初生婴孩自然无辜,可她和母亲呢?
矩山弈氏弈云林二十年后第一次下山,躲过了紫金锁截杀,原本乌星洁都在劝说自己放下了,可他偏偏撞到她跟前来。
自荣峰江上远远看他的那一眼起,萦绕在心头二十年的噩梦再次将她拖下泥沼。
乌星洁面无表情地拔出腰间小刀,回想着当年亲眼目睹的惨状。是如何做的来着?
撬开嘴,将刀尖朝着喉咙扎下去,一扎一挑。
心脏疯狂地急速跳动,简直要震裂她的肋骨,她仿佛听见血液在奔流,冲刷身体,催促着她即刻动手。
乌星洁按住弈云林的脸,打算一刀捅进他嘴里,翻转刀柄搅碎他的口腔。
可他神色木然,那张沾满尘土的脸上,满是疑惑不解,甚至连一丝恐惧也没有表露出来。
耳畔一道尖利的破空响声,她朝后撤了一步,一把剑鞘从眼前一瞬而过,随即金光迸现,狂密如暴雨的攻势迎面袭来,只有攻击,短短几息连续挥出几十剑,逼得她不断后撤,竟是连拔剑的空隙也无。
秦从术将她逼出弈云林方圆二十步外,这才停住。
“你回来得很快。”乌星洁拔了剑。
“不快,只是你犹豫了很久。”
乌星洁叹息。又是这样。他的身边有无数人环绕着保护着,而她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她方才为何要犹豫呢?
明明是不共戴天之仇。她隐忍二十年,母亲早在那之后的第三年,为了不拖累她,用脚打好了绳结,悬在房梁上,一看就是练习过许多遍,那绳结系得又牢固又漂亮,稳稳当当地送母亲离开了人世。
当晚她在绳结下跪坐到天明,发誓一定要报仇。
陆英漫行踪全无,兵部尚书遥不可及,弈云林闭门不出。
乌星洁拜入悬河剑派,刻苦练功,幻想着有朝一日扬名江湖,单枪匹马杀入帝都天辉陆府,将那陆氏姐妹千刀万剐。
可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落在她手里时,她竟然犹豫了。乌星洁知道,这次错过了,今后恐怕就是弈氏陆氏围攻。
她是一个没用的、软弱的人。
“对不起……”
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弈云林躺在地上,极黑的眼睛望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对不起。”
“无论她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她也许是在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