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闻亭丽神色慌乱,护士笑吟吟进屋解释说:“您别担心,是我帮您换的衣裳。陆先生耳力真好,我以为你还没醒呢。”
闻亭丽看看外间,对梅丽莎说:“谢谢您,请问现在几点钟了?”
“十一点半。”护士过来帮她量体温。
什么,她才昏睡了三个钟头?!
这会儿陆世澄知道她醒了,必定马上来询问邱凌云究竟说过哪些话,问完话他照样可以去邹校长家吃午饭,可明天就是逸菲林的初赛。若是朱紫荷能在今天之内跟陆世澄碰上面,绝对会有所作为的。
她二话不说掀开被褥下床,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快别动。”护士急忙放下-体温计扶住她,“烧未退,先前又发过低血糖,现在绝对不宜下地。”
闻亭丽恹恹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我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要同陆先生说。还有,早上雨这样大,我出来这么久没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我得打个电话向她们报平安。”
“起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样我们才能给您用第二轮退烧药。”护士从外屋端进来一个食盘,“这粥不烫了,现在吃正好。”
闻亭丽看看屋外,小声问:“陆先生在外头?”
“本来在,刚才离开了。”护士笑道,“您放心,陆先生从头到尾没进过屋,话说起来,陆先生待人真是周到,他令厨房备了好些吃的,预备您醒来后随时取用。”
闻亭丽满脸惭愧:“陆先生待人一贯如此厚道……真过意不去,好好的又麻烦人家一回。”
“病来如山倒,谁也扛不住。路易斯大夫说这叫积劳成疾,这次也算给闻小姐敲了一记警钟,往后再忙也该适当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那碗八宝粥熬得又香又浓,闻亭丽恨不能一口气全吃光,但她硬是装作没胃口的样子。
“我……我吃不下了。”
“可您才喝两口。”
闻亭丽歉然摇头:“胃有点不舒服。”
护士若有所思把粥放到一边:“看来消化道也有症状,我问问路易斯大夫怎么办。”
闻亭丽虚弱地说:“我想请您帮我给慈心医院内科病房的刘护士长打个电话,麻烦她转告我的家人:我在朋友家玩一会,稍后就回去。”
她知道厉成英的人这会儿一定急得不行,她得给她们报个平安。
不一会,护士打完电话回来了,却没有立即进屋,只在外头说:“您有话要问闻小姐?她醒着呢,好,我进屋问问她。”
闻亭丽一慌,陆世澄来了!
他多半是顺着邱凌云那条线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急着问话,原本没想好怎么做,这下拿定了主意。
有人朝屋里走来,闻亭丽急忙闭上眼睛,装睡装哭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可以做到被人近距离端详而不露馅。但她仍怕陆世澄看出端倪,于是故意把头偏向里侧装睡。
“闻小姐,您不是有要紧事要跟陆先生说——咦?”
闻亭丽心跳微微加快,万幸的是,陆世澄并没有贸然进屋,护士匆匆进屋查看一番她的情况,蹑手蹑脚走出去:“没关系,只是睡着了。她胃口不好,那碗粥只喝了两口……嗯,我已经打电话把这一情况向路易斯大夫汇报过了。”
闻亭丽忐忑地注意着外屋的动静,勾子是放下了。但她不确定这勾子够不够分量阻拦陆世澄。
仅仅过了十来分钟,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僵成了一块石头,装睡本就比真睡难受许多。何况她的心还悬在那里,忽听有人上楼,就听早上那位管事在外面说:“依照您的吩咐给邹校长打过电话了,我说您这边临时有急事去不了。另外,码头那边也打过招呼了,您是打算下午过去?”
闻亭丽又惊又喜,陆世澄一旦怀疑白龙帮的事跟陆三爷有关,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紧接着,路易斯大夫也上楼了:“我听梅丽莎说过了,不不不,没胃口也不一定是伤寒的初兆,我先进屋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假如真是伤寒,禁食反而对她有好处。”
闻亭丽闭眼装睡,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这一早上没白忙,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开了,装着装着,一不小心真睡着了。
这一觉比先前睡得还死,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
梦里依稀是某个夏日傍晚,她和母亲分别坐在一把杌子上,她还很小,两只小手捧着一大牙西瓜在吃,母亲温柔地用蒲扇替她扇风。母亲仍是生前的模样,身上穿件素淡的旗袍,脑后盘着一个圆圆的髻,暗淡的光线从衖堂上方照下来,将母亲脸上的伤疤照得若隐若现。
闻亭丽鼻根一酸,一头栽进妈妈的怀里。
“姆妈,我想您。”
母亲紧紧地回抱她。
闻亭丽哭道:“您不知道这几月家里发生了多少事,我好累,姆妈,您别走,我和小桃子都离不开您。”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一串串滚落下来。然而母亲却突然松开了她,她追上去,母亲的身影却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她哭喊着追赶,脚下猛地一空。
***
陆世澄在楼下客厅听电话,那边周威在向他作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