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凄厉的刹车声,阿香重重跌倒地上,临死之际,依旧紧紧抱着孩子。
帘幕缓缓掩去台上的光景,戏院里沉默异常,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在用帕子抹眼睛,有人在不甘心地咒骂,每个人的胸口都堵着闷胀的情绪。那情绪介于苦和酸之间,难以言喻,直到台下第一声鼓掌响起,全场才爆发激烈的喝彩声。
掌声久久不停,谁能想到,这样富有感染力的场景和台词都是选手临时设计出来的。
到了下一个打分的环节,评委们却起了争执,有人坚持认为乐知文的表演更到位,有的评委却认为十号选手的演绎更打动人心。她的哭或笑,似能直抵人的心底,让人不由自主跟着悲、跟着喜。
这是一种天赋。
由于评委们争执得太激烈,过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商量出个结果。观众席不时发出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大家都等得心焦。
有人眼睛一亮:“打分了打分了。”
十号选手闻亭丽,险胜一分。
剧院里一片哗然。
林会长代表十位评委发言:“两位选手对人物的理解十分深刻,在九号戏中,乐知文的表演极为打动人心,无论是主角烟瘾发作的状态,还是情感遭到冲击时眼神的细微变化,都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十号选手则为我们呈现了完整、细腻、感人至深的一场表演。在我们看来,二位的实力难分伯仲,均为今晚之冠。但考虑到十号选手是一位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新人,评委们愿意给这位新人多一点鼓励分数。”
这话一出口,观众席上的争议登时平息不少。
话讲得那样漂亮,连乐知文的影迷都没话说。
闻亭丽在黑暗的侧台忐忑等待消息,听到这结果,脸上没来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赵青萝便狂喜地奔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听到了吗?闻亭丽!你是第一名!你是第一名!”
闻亭丽喜极而泣,两个人像孩子似的抱在一起手舞足蹈。
选手们陆续过来道喜:“闻亭丽,祝贺你。”
面对着一张张诚挚的面孔,闻亭丽心房里充满了欢喜,忙不迭说:“谢谢。”
忽然间,人群向两边错开,乐知文走了过来。乐知文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这会儿脸上也是淡淡的,仿佛她体内的爆发力和情绪都只为舞台而留。
她到近前认认真真打量闻亭丽一番,由衷地说:“你很棒。”
短短三个字,让闻亭丽眼眶莫名一热:“谢谢!”
徐维安走过来,大大方方跟闻亭丽握手:“祝贺。”
虽骄傲,却也诚恳,扭头一看,乐知文已经走远了,他插着裤兜追上去:“输了没有不开心吧?喂,我请你去仙乐丝吃夜宵。”
乐知文掉头转向另一个方向,现场工作人员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颁奖时,闻亭丽荣光满面接过林会长颁发的奖品,除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奖杯,还有一台全新的德国宝纳华相机。
台下“砰砰砰”不断发出怪响,那是一群报社的记者拿着西式摄影机在对着她拍照。
闻亭丽站在光影中,高举着自己的奖杯,笑容甜得像蜜。
接下来便是全体选手合影,赵青萝荣获第五名,她自己满意得不得了,照相时拼命冲台下的赵家人挥手,赵先生和赵太太开心成一团,又在底下指挥两个小的为姐姐摇旗帜。
后面主持人又邀请某两位幸运观众上台与冠亚季军合影,足足热闹了十来分钟才落幕,观众们心满意足地散场。
黄远山笑吟吟对电影协会的同仁们说:“诸位前辈不再怪我为了一场话剧比赛大费周章了吧,瞧瞧,我们不但吸引到了一批对戏剧感兴趣的年轻人,还在这场比赛中发现了一个表演天才!”
闻亭丽和赵青萝刚下台,郑主任就冲过来一把搂住她们:“刚才你们比赛的时候,先生大气都不敢出。到后头闻亭丽等分的环节,我真是紧张得要昏过去了。”
又指了指后方:“米歇尔校长也来了,走,过去打个招呼。”
米歇尔刚好从二楼雅座下来,却只遥遥立在那里冷淡地一点头,就随同其他校长向出口方向走去。
闻亭丽下意识抬头朝二楼雅座看,才发现陆世澄已不在那儿了,兆先生跑过来对人群中的黄远山低声说:“有个董事要过来跟陆小先生谈事情,陆小先生准备在后面贵宾室里歇一歇,大概要等外头彻底清净了再走。”
黄远山面色凛然:“快沏茶,我稍后就来。”
这厢赵青萝继续开心地提议:“既然燕珍珍她们在出口等我们,不如到对面的仙乐丝吃些冰淇淋再走,我和闻亭丽请客,就当是庆功了。”
说话间,报社的记者要过来采访闻亭丽,郑主任自觉地担任起了监护人的责任:“感谢诸位抬爱,闻同学是我们务实女子中学的学生,要采访她可以,但要提前跟我们艺术部报备,烦请见谅,她还是个学生,多谢多谢……明天是周末……请各位礼拜一再联系务实艺术部。”
工作人员护送闻亭丽和赵青萝回后台卸妆。弄完后从侧门走出剧院,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来,闻亭丽一低头,惊道:“呀,我的书包落在后台了,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她沿着原路跑回去。
比起先前的热闹,这会剧院里安静不少,她的心仍沉浸在获胜的欢喜中,风一般掠回到化妆室,却没找到自己的书包,忙出来问人,恰巧有个年轻的场记路过,看到闻亭丽,他一改先前的敷衍态度,热络打招呼说:“闻小姐。”
闻亭丽忙问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的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