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那舞女为何要如此，但到底是让我们有了些线索。”周茹回想着方才那女子的行为。
“周姑娘，我在想，许是因为你那日在街拔剑直指吴老二吧。”陆祈似是想通般眉眼舒展开来。“这世道，若是旁人遇到那日的场景，只会是看个乐子。”
“为何？”周茹不解，因她认为救人只是出于本心，敢于伸张正义是每个人都应做到的。
“因为这是多管闲事。若那场景这世间只有一次，人们也许还会和你一般。但已然有无数次了，掀不起任何波浪了，便变成了一件寻常事。”陆祈语速极慢，语气透着无奈。
“我也曾想改这现状，可我手难握剑，无人赏文，到头来收获的尽是嘲笑，他们只道我无事生非。”他诉说着他的过去，眼眸中难掩哀伤。
闻言，周茹捏紧衣衫，心中怒火难压，眼底一片愤恨。
她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人群，脑里尽是那日初来上京，吴老二纠缠青玉时围观人群里戏谑的议论声，公正何在？大义何在？若女子寻不到庇护，不知会有多少苦难。
爱女子的美貌，却要因此毁掉她。
身为女子，何错之有？又能有何错！
陆祈轻拍她的肩膀，似是拂去她心中翻涌的情绪。
马车停下，已到西街口，陆祈依然先下了马车，站在车旁，抬手迎周茹。
这一次，周茹掀帘走出后，玉手一伸，轻放在陆祈手上，缓缓下了台阶。
“大抵就是那个米铺了。”陆祈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杨氏米铺。
二人并肩走进店内，环顾一圈，四处都是米缸，缸面铺满粮米，平平整整。店里宾客寥寥无几，门庭冷落。
他们走向前，只有一个店小二坐在木椅上，摇摇晃晃打瞌睡。许是听到动静，那人揉揉眼睛，看清有人进店，打了个哈欠后说：“随便看啊。”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陆祈对着店小二说道。
店小二伸长脖子眯着眼看了好久，而后蹙眉撅嘴说：“这不是陆家三少爷吗？今日怎么有银钱来买米了？”
“我知道你们家铺子生意不好的原因，让我见你们掌柜的。”陆祈答非所问。
店小二心觉此人成心捣乱，正想起身赶人。忽而身后传出一声“慢着”，只见一男子从帘后缓缓走出，观其相貌，已然年过耳顺，华发苍颜。
见他出来，店小二精神了几分，低头喊了一句“杨掌柜”。
“陆公子，你们二人随我进来吧。”
杨掌柜领着他们进了铺面后院，放眼望去，许多是卖不出去放坏的粮米，周茹隔着轻纱都闻到了淡淡的异味，许是那些粮米已经放了太久。
“周姑娘，我知道你定会来找我的。”杨掌柜坐在一个老旧的摇椅上，面黄肌瘦，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眼皮耸拉，低声说道。“陆公子可真是慧眼如珠啊。如今生意惨淡，我越发相信这世间真是有报应的。”
周茹疑惑地盯着杨掌柜，不知他言中之意。
“周姑娘，我想你是为你妹妹而来的吧，她活着时受了极大的委屈啊！都怪我啊……都怪我啊……都怪我啊！”杨掌柜眼中波光流转，苍老的脸颊滑下一滴泪。
“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日已是黄昏，人烟稀少，我去拿货时，看见不远处巷子里吴老二抓着周苒，那时你妹妹帏帽都在争执中掉在地上，我听得清楚，那泼皮让你妹妹嫁给他，还说若是不愿意便四处散播你妹妹贞洁已失。”
杨掌柜眼神空洞，回忆着曾经往事。“我看到周苒跪地求他，还说会给他银钱，希望他不要乱言。争执中，吴老二转头发现了我，只好踢她一脚，拔走她头上的珠钗，嘴里还说着成交。”
周茹气得双肩发颤，她此刻就想回到那玉满阁，狠狠揍吴老二一顿，她紧紧盯着杨掌柜，眼神森然，一字一顿道：“你为何不救周苒？”
只见面前之人双腿发软，蜷缩在摇椅上说：“我那时不愿掺和，后来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谁知日后吴老二来找到我，说他现在银钱极多，可以买我许多粮米，条件就是装聋作哑，全然不知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还跟我说了他的计划，他先是假意不乱说，收一些银钱，日后再慢慢传开，让周家开始慌，再之后收一笔更大的，最后再让上京城都知道不答应嫁他的人会有什么代价。”杨掌柜越说声音越低，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现在说的就是禽兽畜生之词，令人作呕。
“但是我敢发誓，周苒定是清白的，她那日衣衫整齐，只是白日里不小心与周府的人走散了，并且听他们的对话，显然只是吴老二也是无意间在街上撞见周苒才纠缠于她。”杨掌柜说到此处时，才稍微正了正身子，语气也坚定了些。
“你可知周苒死了？”周茹语气冰冷。
“我知道……是流言蜚语害死了她，吴老二四处散播，人们也误以为真，无人敢向周苒提亲，周府也再也不允许周苒出门了，没多久，我就听说她自戕了……”
“不是流言蜚语害死了她，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二个衣冠禽兽，你们简直是畜生不如！”周茹语气激动，怒上心头，再难压下去，她顺手拿起一旁的木棍，直接向杨掌柜砸去，最后那木棍落在了离杨掌柜不到两公分的距离，砸在地上，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周姑娘，我知道你恨我，若你骂我能解气便骂吧……”杨掌柜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