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推窗一看,她却不在,只有庭中月色树影相拥而眠。待他关窗转身,风却从窗缝里钻进来,吹过他耳边,就像她踮脚扶着他的胳膊,似笑非笑、天真无辜地往他耳中吹气:“你是不是在想我呀……”声音又脆又娇,像夏日清甜的瓜果,又像轻羽似的挠在他心上。“李侯?李侯?”李熙让蓦然回神,与她四目相对。陆云娇却没发觉什么,只是踮踮脚,歪歪脑袋看他:“你是不是没睡好,眼圈这么黑?”他却又走神了。这不是虚影,是真实的她。就在他面前,只要轻轻一收臂,就能抱住她。悬在她腰畔的手掌一颤,却没拢紧,而是克制地收了回来。陆云娇仍然没发觉,只是认真地看着他:“李侯?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看看,眼睛都红了……文竹!”是她忘了,李侯原本就是个病秧子,需要好好休息。就连阿娘都说她是个皮猴子,李侯每天教她练武,肯定更累。陆云娇使唤文竹墨竹已经很顺手了。文竹小跑着送来铜镜,陆云娇就差把镜面怼他脸上:“你看看自己的眼睛?不舒服就别勉强了,我可以下次再来。”“下次?”他轻声说。陆云娇以前还觉得一年太长,现在却觉得一年有点短。这么好的师父很难找了。“就是明天。不过你要是明天也不舒服,我可以再晚两天。”她把铜镜还给文竹,疑惑地看着李熙让,“你真的没事吗?要不今天到此为止吧?”气息也越来越重了,以他的身手着实不对劲。李熙让匆匆移开视线,低声说:“是有些不舒服……明日就好了。”目送她丢了弓箭,小鸟儿似的飞出视线,李熙让踉跄一步,被墨竹扶住了。墨竹早一步发觉了他的异状,低声说:“像是羊肉有问题,郎君,要不要查?”李熙让点头,“立刻去查……她向来爱吃那家的炙羊肉,应该是冲她来的。”倘若陆云娇边走边吃,说不定半路上就出事了。墨竹走后,文竹赶紧撑着他,“郎君要不要回府?”李熙让摇头。只是些下作的药,没有毒发,在别院熬着就行。陆云娇离开时还顺便拿了两颗果子。反正李熙让吃不了太多。她嘎吱咬了一口,柳风悄悄凑上来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陆云娇立刻警惕起来。自从上次被谢意娘派人跟踪后,她就格外注意这方面。幸而一路平安无事。然而路过卖炙羊肉的小店时,却看到里面闹哄哄的,像是在吵架。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陆云娇挤不进去,正要走人,却看见四两从里面挤出来,立刻把人逮到一旁问话。“好像是店家往羊肉里放了什么料,让人吃坏肚子了。苦主找上门,店家死活不认,正在吵呢。”陆云娇想起羊肉的怪味,立刻赞同地点头,又上下打量他的新衣裳,“换地方了?”四两笑着点头。陆云娇上次给的赏银他没浪费,赁了一间屋子住着,也做了两套新衣,但旧衣破衣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他如今不再去城外,而在一处茶馆找了个跑腿活儿。掌柜看他机灵,衣着干净,又会说话,便试了他两天。如今他已经做了半个月,掌柜的十分信任他。陆云娇赞赏有加:“真有你的。”四两很不好意思。当初他听说陆云娇彻夜未归后就病了一场,十分内疚,本来想去探探情况,但自己身份太低微了,而且侯府的门房知道这事有他一份,看见他就没好脸色,他就好些日子没去侯府。陆云娇摆摆手,浑不在意:“都是小事,不怨你。”她没打算看热闹,正要走,却见四两紧张兮兮地拦着自己,小声问:“是不是有人要害郡主?”陆云娇本想否认,可是想到刚才柳风的话,“为什么这么问?”“我好像看到有人跟着郡主……”四两更紧张了,“而且,郡主上次是不是打了汤家的人?”陆云娇使个眼色,柳风就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四两拎去了茶楼雅间。细问之后才知道,四两如今住在城南的安民坊。里面宅子都不大,向来龙蛇混杂。他对面厢房住着个名叫姚五的人,昨日好像做了笔大买卖。四两一直表现很想赚钱,而且他年纪小,别人不会防着他,姚五便没遮拦,全告诉他了。原来姚五一直以前在花楼里做事,但手脚不干净,总是忍不住碰那些貌美花娘,就被赶出来了。人走了,路子还留着。这几天有人打听谁能弄到花楼里的药,他就找了还在花楼做事的,弄了些药出来,一转手就卖了一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