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好久没有尝过酒味了。以前只偷偷尝了一杯,就醉得不省人事。“陆云娇。”好久没人连名带姓地叫她,陆云娇一个激灵,从酒梦里清醒过来,回头一看,顿时坐不住了,“李侯?”李熙让站在山道口上望着她,紫檀色衣袍,披着大氅,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颜色,却端着万年不变的手炉。倘若没有旧怨,单凭他的相貌,陆云娇真要赞他一句好相貌。陆云娇没话找话:“李侯今日也是来听佛法……呃?”话没说完,李熙让就撩起衣摆,坐在她对面。山顶就这么一座亭子,一张石桌。陆云娇觉得他大概是没有别处可坐,便朝他拱手:“多谢李侯两根老参。”和他这么近,十分不自在。陆云娇说完就想溜。“郡主对救命恩人这般冷漠?”他的声音十分好听,清湛悦耳,宛如玉石叩击。陆云娇停住脚步,反问他:“两支老参也算救命恩人?谢礼我已经送到李侯府上,李侯还想要我如何报答?挟恩图报?”她挑了挑眉,手已经搭上了刀柄,“报答是不行了,只能暴打,以示敬意。”她这样挑衅,不光是李熙让没反应,就连旁边的侍从都闷不做声。她诧异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山风吹过李熙让的衣袍,显得他身形清瘦如梅。要不是和他交过手,陆云娇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会有超凡脱俗的剑术。李熙让稍稍侧头,眉目湛然:“若我没生病,你打不过我。”陆云娇无语。这不是明摆着的?虽然现在能打过,但欺负一个病秧子算什么本事?她抬腿要走,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刚才说什么?救命恩人?“延智大师和人证都是你找去的?”那个追她的人,建安侯可能当时就发觉了,把人给扣下。另外几个也好说。可是延智大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建安侯深居简出,无甚交游?延智大师怎么会给他面子?陆云娇没忘旧怨,暗搓搓地准备套他的话。李熙让咳了几声,嗓音有些沙哑,“延智大师那天恰好要进宫讲佛,路过罢了,与我无关——但凶手的确是我抓住的。”他稍稍挑眉,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动作,显得鲜活不少。“这样的恩情,不值得郡主报答?”延智大师只能算旁证,两个凶手才是实打实的铁证如山。这是真正的救命之恩。陆云娇头疼,“现在把老参还给你来得及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保证不宣扬你卖假药还逛花楼……”“……”陆云娇看他腰间的香囊,转移话题:“这是哪个小娘子送的?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啧啧啧,好一个多情郎君啊……”李熙让定定地瞧着她,薄唇微抿,整个人刀锋一般寒气四溢。旁边出了馊主意的墨竹大气不敢出。都怪他乱说,什么小娘子都想看到郎君贴身佩戴自己送的东西……他就不该把郡主当做普通小娘子。郡主是不是完全忘了自己送过药材?墨竹头大如斗。李熙让敲敲石桌,冷冰冰地说:“我要求不高,郡主明日下午到别院陪我练剑。”一听是练剑,她勉强能接受,“练多久?”“最多一年。”她性子跳脱不羁,他想与她培养感情,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哦,最多一年……一年?!”陆云娇大惊失色,差点跳起来,“你无耻!你不要脸!你贪得无厌!你身体不好,好好休养不行吗,非要练剑?!”果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就知道建安侯不安好心!她堂堂郡主,凭什么陪个病秧子练剑?!还一年?最多?“我的人情很好还?”李熙让看着山下的临安城,目光悠悠,“郡主想让王上知道什么,我现在就能进宫。比如,郡主倾慕之人……”陆云娇一瞬间乖如鹌鹑。“李侯何时起床,何时练剑,喜欢什么刀法,我都可以。保证李侯一年之后身体康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说到后面,已经近似咬牙切齿。李熙让却像没听见。他站起身,文竹帮他拂去衣袍上的灰土。陆云娇一脸乖巧,暗中唾弃他。矫情!瞎讲究!人面兽心!“我每天未时练到申时,足两个时辰。只要郡主能打过我,便不用再来了。”墨竹笑眯眯地给了一块腰牌。“明日就开始,我在别院静候郡主。”李熙让走后,陆云娇直瞪着腰牌,恨不得把腰牌瞪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