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领越州司法参军,见过许多大风大浪,手段圆滑又有几分真本事,否则坐不稳这个位置。他先与诸人见了礼,这才看向陆云娇,“我今日前来,有一事相询。敢问郡主,四月十八日的夜里,您在何处?”陆云娇掐指一算,正好是跟踪建安侯的那天,“这事很重要?”黄大人点头。“我在城外玩,一夜没回。”陆国公注意到黄大人脸色一变,“我这女儿从小被我宠大,平日里放肆了些,黄大人勿要见怪。”他以为黄大人看不惯贵女夜不归宿。乱世礼崩乐坏,他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不知道黄大人会不会介意。黄大人摇头,“我今日上门,并不是为了指摘这些——郡主不能直说么?”陆云娇有些懵,“只是在外玩耍,也要问这么清楚么?”黄大人慎重点头。她只好说出了四两的事,但只说是追着建安侯,误了回城的时辰,其他的没说。建安侯两根老参的情面不能不给。就让他和花娘的事再瞒会儿吧。陆云娇满怀慈悲地想。黄大人只好换个问法:“郡主是否认识南溪村的王家?”“王家不认识,南溪村我知道,前段时间被朱七郎抢过的许娘子就住那里。前几天我还去探望她,恰巧碰到一个地痞欺负她,就揍了那人一顿。”黄大人叹气,“郡主侠义,老夫佩服。只是郡主……那地痞没了。”满座皆静。陆云娇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我下手向来很有轻重……”她要是不知轻重,绝对不敢轻易动手。“那地痞姓王,父亲是南溪村的村正,母亲早年没了,他是家中独苗。王村正出去办事,一夜未归,十九日清晨回家,就发现儿子被乱刀砍死,还被此物捅穿了喉咙。”黄大人打开一块帕子,里面包着她送给许娘子的金簪,上面还残存着血迹。陆云娇瞪大了眼。仁怀坊的百姓向来起得早,谢氏在巷口买了一块胡饼慢慢地吃,与路过的四邻打招呼,时不时瞥一眼人群。人群忽然哄乱起来,往一个方向拥过去。她拉着一个小媳妇问道:“出什么事了?”“都去州衙了,好像昭阳郡主犯事了……”谢氏“哎哟”一声,慢条斯理地拍拍饼屑,跟了过去。州衙外已经是人山人海,挤得近的能看到昭阳郡主。有人窃窃私语:“郡主没长六只胳膊呀?”说这话的人被敲了一记。地上一具尸首盖着白布,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娘子站在尸首边。郡主站在左边,身边陪着两个侍女。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右边,眉目中满是沉痛之色。上首坐着黄大人和几位官员。这老者正是南溪村的王村正。独苗没了,他悲痛欲绝。谢氏挤到跟前时,听王村正说:“……郡主我曾见过,当日她送许娘子回家,我们全村上下,都感激郡主的侠义心肠。”黄大人问:“你在十八日夜里,可曾见过郡主?”他看着陆云娇,“那夜我在别村。但出事以后,老朽询问四邻,有人看到许娘子曾经在我家门口。”许娘子哭道:“王大偷了簪子,我想趁他出去赌钱,偷偷拿回来。但我走到他家门口又怕了,就没拿,直接回家了……”陆云娇皱眉:“我那次不是帮你抢回了簪子?他又去偷了?”许娘子哭着点头。王村正也流泪了:“我儿是被乱刀砍死的。他虽然混,偷了许娘子的金簪,却罪不至此……郡主曾与我儿有怨,善用刀剑,老朽斗胆,想问郡主那夜的去向?”此言一出,无数双眼睛都看着陆云娇。陆云娇却十分淡定,岿然不动。黄大人看了陆国公一眼,“郡主,十八日的夜里你在何处?”陆云娇皱眉看着尸首,态度却很坦然,“十八日夜里,我的确出了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围观百姓都惊得张大了嘴。郡主这是要承认了?“但我是得知了建安侯出门的消息,才想去和他理论理论。“全临安谁不知道我与他有怨。他在八风寺向我动粗,我打上他的侯府。我有仇必报。“他很少出门,所以一知道他的动静,我就追了过去。”黄大人追问:“那你可曾见到了建安侯?”陆云娇冷哼,“看到了,没追上。还因此误了回城的时辰,便在崇寿寺借宿了一晚,还因此病了一场。”越国佛法昌盛。一牵扯到崇寿寺,围观百姓就信了九成。“建安侯身体虽弱,武功却不错,应该能察觉到我跟踪他。黄大人可以向建安侯询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