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雁站在孙氏身后,悄悄抬眼看了看谢氏。谢氏没空关注侍婢,只见孙氏仍然微笑着,便大胆地继续说。“虽说如今乱世,小娘子学个武艺也不错。你我都是为人父母,我懂你的苦心。“但是蕙娘,谁家小娘子敢和郎君动手?不都得有个温柔淑雅的好名声,才能议一门好亲事?“云娘还没议亲吧?她都十五了!一个没议亲的小娘子,插手长辈的事?这不应该!”朱七郎年纪不大,但他算是陆云娇的长辈。谢氏今日过来,先把这一点琢磨得透透的。她就不信,孙氏敢绕过这一点去!果然,听到这里,孙氏终于看向了她。“不知云娘她插手了长辈什么事?”孙氏一脸关切。谢氏鼻孔里冷哼一声,暗骂孙氏蔫坏。明知故问!孙氏笑了笑,“都说长嫂如母。朱家大郎走得早,没成家,你便担了长嫂的职责,这么些年你受累了。”这话说出来,谢氏颇为受用。孙氏叹气,“只是这朱七郎,明明有个亲娘,还有个长嫂,却能长成这副德行?”谢氏一僵。孙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意娘,这不能怪你,有的人根子里就坏了。实在教不好,你也别太勉强自己。朱七郎上头还有个亲娘,你管教太多,反而里外不是人。你说是不是?”谢氏僵笑,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心里早已气得翻江倒海。孙氏扎她肺管子,骂她和王氏两个人都教不好一个朱七郎!她可是孙氏的亲表妹!因为朱七郎,她被王氏指着鼻子里外骂了个遍,就连那些个出嫁的小姑子,路上遇见了,都能说她两句。但她能怎么办?朱七郎在明州惹的事,次次都靠她摆平,这次也不例外。王氏每次只会哭闹,说长嫂如母,让她管。她管了以后,反而是她挨骂挨得多。王氏绝不说她好。和二郎诉苦,二郎一心只有公事,只让她看着办,说多了还嫌烦。想到这里,谢氏看着孙氏的目光不免带着嫉恨。“我不如蕙娘你命好。夫君孩子都省心,是我命苦罢了。”孙氏淡淡地道:“命都是自己的。”谢氏猛地拔高声音:“你什么意思?”所有侍婢都看了过来。她们都怕谢氏突然发疯,都准备过来拦着。“当初这门亲事,是你自己选的,我和兰娘都劝过你。”谢氏顿时哑了,再也坐不下去,匆匆起身离开。东厢房里顿时气氛一松。孙氏叹气,“银屏,没吵醒云娘吧?”东厢房离正房不远,她怕谢氏的声音吵到了陆云娇。银屏出去看了看,“回夫人的话,郡主还睡着呢。”“那就好……”金雁上前给她揉捏太阳穴,孙氏挥手摒退了小侍婢们,苦笑:“父亲当时没说错,升米恩,斗米仇,如今可不成仇了?当初对她的好,她都忘了吧……”银屏笑了笑:“夫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金雁银屏都是孙家陪嫁来的,对事情前后清清楚楚。谢氏父母早亡,从小养在孙家。孙家不曾苛待过她,就连她的亲事也是当做嫡出娘子考虑的。现在的王上,当时只是镇海军节度使,上头还有几个兄长,怎么都轮不到他坐王位。。只有朱二郎,当时在明州管理海税。明州海商很多,海税是个肥缺。孙家当时只是提了朱家,没想到谢氏听说了,死活要嫁。孙家姐妹都劝过她,她就不听。因为谢氏自觉攀不上王族,也看不上当时的陆国公,觉得和武将不是一路人。朱家算是低嫁,她不会被婆家压得抬不起头。她执意如此,孙家不想留下苛待她的名声,只能答应,还添了不少嫁妆,比谢家留给她的还多。谢氏就这样火急火燎地嫁去了明州。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朱二郎想往上爬,但临安哪有他施展的地方?就连衣锦军的职位,也是王上私下吩咐过的。“金雁,你去把兰露和柳风叫来。”银屏接手给她揉捏肩膀,“夫人要提点她们?”孙氏无奈,“意娘和我们离了心,在我这里没讨着好,肯定会打云娘的主意。让她俩多注意点,总不是坏事。”敢占她便宜,非得打废他不……陆云娇在蕙风院歇了两三天,第四天早上,就被陆国公提刀赶了出去。陆云娇抱头狂奔,身后追着陆国公狂怒的声音:“你自个没院子?再来老子削你!”孙氏由着父女俩去闹,陆国公进屋把刀一放,看见银屏给孙氏描眉。他闷不做声,坐在桌边连喝三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