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喜欢侍弄花草,要是让发现桂树被她薅秃了,以后挨打就没人帮着劝了。柳风又伺候她换了衣裳,引她去了东厢房。许娘子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两个时辰,腿都坐麻了,听见门响,吓得连忙站起,讷讷不敢说话。郡主不光收留她,还拿了一套看似普通的新衣裳给她。但她看过了,这衣裳是吴绫做的,全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一匹。她的手太粗糙,要是摸两下,说不定会勾起丝来。她不敢收,陆云娇却执意让她收下,只说是给她的添妆。许娘子感动不已。都说昭阳郡主嚣张跋扈,仗着出身高贵,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实在是无法无天。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可是昭阳郡主打进别院时,一脚踢得朱七郎在地上翻滚,神采飞扬:“本郡主就爱锄强扶弱,不服憋着!”许娘子不懂大道理,但郡主对她有恩,她不能把郡主当坏人。陆云娇叮嘱两句就出去了,留下一个小侍婢伺候。小侍婢十二三岁,笑容满面,十分客气。许娘子拿起衣裳,却发觉里面有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个装着金簪的木盒。她吓得赶紧找小侍婢,谁知小侍婢捂嘴一笑,“娘子收着吧,郡主吩咐了,这也是给娘子的添妆。”许娘子呆呆地站着,抹了抹眼角。城西的朱家灯火通明,大夫进进出出流水似的换,个个脸色不好看。朱二郎和谢氏站在房门口。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出来,被朱二郎拦下:“七郎伤势如何?”“伤并不重……”他没说完,谢氏就叉着腰:“七郎被打成那样,怎么会不重?!”朱七郎被抬回来时,身上糊满了鲜血和泥土,差点吓疯了她。大夫脸色黑了,拱了拱手就往外走。身旁的药童也跑得飞快。朱二郎被吵得头疼,让她别出声。没想到谢氏抹抹眼角:“七郎是你亲弟弟!我是为他好,他被打出毛病,以后怎么做官?”又一个大夫来了。谢氏仍然滔滔不绝,朱二郎叹道:“意娘,你少说两句……”没想到谢氏红了眼,“二郎,你也嫌弃我?”朱二郎很尴尬,甩袖往里走,谢氏紧追不舍。朱七郎趴在榻上,脸上血污已经洗净了,只是眼角唇角几块青紫,看着滑稽。看到二哥,他有点激动,大夫连忙按着他,怕他碰到伤处,反被他一巴掌拍得踉跄,“别动我!”朱二郎连忙赔罪,说了一通好话才送走大夫。回来看见谢氏教朱七郎:“不能挑个没人的地方?这么大动静,生怕郡主不知道你抢人?”陆云娇酷爱路见不平,她的大名能让地痞流氓夹紧尾巴,更能让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回家读书。朱二郎皱眉:“这什么话?是七郎先理亏!他原先胡闹,你不让我说他,现在闯了大祸,你高兴了?七郎,你明日就去赔罪!”时值乱世,北方战乱不息,越国却承平日久,只因历代越王都奉行保境安民之策。越王对内赏罚分明,管束甚严。他真怕这个糊涂的弟弟触了越王的霉头。谢氏一噎。朱七郎好半天才回神:“我不去!哎哟……”大夫说他轻微骨裂,没有大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好躺着。被打成这样,还让他赔罪?谢氏也不同意。朱二郎反问:“那你想让郡主闹到宫里去?”他态度坚决,谢氏赶紧背着手做个手势,一个仆妇悄悄溜出去。朱二郎没注意,继续训他。朱七郎捂耳朵怪叫,死活不听。朱二郎实在没办法:“你不赔罪,明天就回明州去!”朱七郎瞠目结舌,可是看见他的脸色,顿时萎靡下来。朱二郎刚刚松了口气,身后却响起一阵哭声:“天也,七郎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哪个天杀的……”一个满头银翠的妇人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妇人和几个幼童。朱二郎头大如斗,瞪了谢氏一眼。谢氏低头装没看见。朱家原籍明州,朱二郎上头本来有个哥哥,但早年病没了,底下三四五六都是妹妹,只有老七是男丁。皇帝疼长子,百姓疼幺儿。朱家老来得子,把朱七郎惯得无法无天。朱家祖母王氏出身小户,在市井里过了大半辈子,原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二儿子进了衣锦军,二儿媳又和王后娘娘、国公夫人是表姊妹,顿时扬眉吐气,每天头上插满一排银簪子,像只银孔雀。朱二郎被哭得脑子嗡嗡响,“阿娘……”没想到王氏一拐棍打过来,哭骂道:“要不是意娘告诉我,你还想瞒着!七郎挨打了,你还让他赔罪?!就算闹到王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