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有生鱼片的瓷盘底镶著几朵扶桑,上头铺瞭一层紫苏叶,辛澈用筷子尖挑起叶片上的一小块芥末,放到对面人的碟碗中。 、
“尝尝吧,这傢店的生鱼片很新鲜。”
官语霖颤颤地抬起头,指甲抠著杯沿不知该拒绝,还是该顺从。
“孕妇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辛澈收回筷尖,慢慢看向她。
她的目光很淡,不含恶意,但又带瞭点审视的,令人无法躲避的压迫感。
那目光让官语霖忐忑不安,
“师母”她怯生生地喊瞭声,
辛澈微抬手,止住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眼波转向她的腹部,又转回她的脸,“一个年少无知的女生,因为仰慕自己的老师,所以明知道他有傢庭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深陷瞭这段关系中。”
“你觉得这是爱情,对么。”
“我”官语霖身形微顿,咬瞭咬唇,头低得更深瞭。
她没有否定辛澈的话,也没有否认她口中的爱情。
她隻是避开辛澈的眼睛,弱声弱气地说,“师母,我从来没有想要破坏你和顾老师的婚姻”
同样的话如果是从成玥嘴裡说出来,辛澈断然会冷笑一声。但当官语霖说出这话时,辛澈却决定换另一种方式去对待她。
她给自己斟瞭杯清酒,浅笑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心甘情愿地爱著顾明成,所以宁愿做他的情人,也要和他在一起是么。”
“不”官语霖缓慢地摇瞭摇头,想说什么,可是唇张开又合上,反複几次也没说出来。
辛澈看出她内心的挣扎,不疾不徐地放下酒杯问,“你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官语霖欲言又止。
辛澈温和地笑笑,“我今天来不是找你秋后算账的,隻不过很好奇,我丈夫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你这么爱他。是因为他的外貌?还是因为他的才华?又或者,你爱他的钱和地位?”
“不是的。”官语霖这次急声打断她,“我不是因为这些才和顾老师在一起”
“哦?那是为什么?”辛澈双手抱胸往后靠去,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一个轻似叹息的声音从官语霖口中渗瞭出来,“师母,像你这样一出生就拥有很多东西的人,是不会理解我的处境的。”
“我从小开始学素描,除瞭画画,我可以说是没有其他擅长的事。可是当我拼瞭命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美院时,我才发现,这裡人人都是天才。”官语霖眼中流露出一种无力感,顿瞭顿,继续说道,“哪怕我没日没夜地在画室苦练技法,也始终追不上他们我没有任何灵感,也不会创新整整一个学期,我的成绩都隻有c。师母,你能理解那种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感觉么”
“那段时间我很茫然,也很痛苦可我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倾诉。班裡人嫌我不合群,辅导员也注意不到我。诺大的校园,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感受,没有人我就像一个空气一样直到直到顾老师的出现。”
聊到顾明成,官语霖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她的脸颊像初春早开的花骨朵,不自觉染上一丝羞怯的绯红,“他是第一个给我的画打优秀的老师,也是第一个愿意在课后找我谈心的人”
“他和我聊尼采,聊拉斐尔,聊马尔克斯。他耐心地指引著我,如何代入自己的情感去画,去想去感受他告诉我要打开自己的心后来”官语霖霎时停顿住,像是想要收回什么不该说的话。
辛澈却像是早就猜到瞭,面无表情地说,“后来有一天,他在你面前表现出瞭脆弱的一面,他和你诉苦他在婚姻中的种种。他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他告诉你他很孤独,他需要一点慰藉。然后你心就化成瞭一滩水,你想要去拯救他,就像当初他拯救你一样。但是你所受的教育又告诉你,这样做是错误的。于是你反複挣扎,反複质疑,可控制不住自己越陷越深。”
官语霖垂下眼,似乎默认瞭她的猜测。
辛澈兀自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也是,当看到一个高山仰止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颅,哪个女人能不心软呢。所以,你爱上他,我不怪你。”
官语霖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瞭什么。
以艺术之名行苟且之事,这太是顾明成的作风瞭。
辛澈对此毫不意外。
她在官语霖震惊又複杂的眼神中悠悠地又给自己添上一杯酒,说道,“语霖,倘若我不是顾明成的妻子,在听到你们的故事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句,爱情真伟大。可惜啊你应该不知道”
她呷一口,然后在清甜的酒香中,冷冷地说道,“你所谓的这种爱情其实是一颗包瞭巧克力的屎。”
“师母,你什么意思?”
辛澈放稳酒杯,回身从包裡拿出一沓照片,摊开到官语霖面前,“好好看看吧,这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是顾明成的真爱。”
官语霖迟疑地低下头去,捡起一张照片
待看清照片上的人时,她的瞳孔骤然瞪大
佈满半张桌子的照片都是顾明成和成玥,有些在机场,有些在公寓楼下。无一例外的是,每张照片中他们都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紧紧相拥,一刻不离。
“这不可能”官语霖的声音颤抖道,“她是谁?!”
“她是”辛澈状似困难地思考瞭下,“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她应该是小三,你是小四?又或者,你排在她之前。不过这不重要,你隻需要知道,她也是顾明成的情人。想象一下,当你觉得你遇到一个灵魂伴侣时,他也许正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怀裡,说著同样的尼采,拉斐尔和马尔克斯,你还会觉得你的爱情伟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