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宣没想到姜照会对他说这些话,一时感动难言,眼眶微红。从他自己投诚到姜照手里,被安排到翰林院时,他就明白了姜照的打算,也做足了要当一辈子编书学士的打算。诚然,只要姜照愿意做个明君,那韩宣也愿意做个无名幕僚,在他心里,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远远比他自己的名声要要重要得多。但他毕竟年轻气盛,又志向远大,古往今来,哪个文人能够拒绝青史留名?从前姜照没有给他选择,他只能沉默接受,但现在姜照不仅给了他选择,还给了他最想要的可能,他如何不五味杂陈?“陛下……”韩宣深揖一礼,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他的反应早在姜照的意料之中,年轻的女帝背靠宝座,眸色幽深,嗓音却淡然无波,带着一丝笑意道:“韩卿,可为帝王师。”这评价太高,韩宣一个激灵,连忙又跪在了地上,叩首道:“微臣不敢!”他自知虽有些学识,也的确比圣上年长几岁,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称帝师。毕竟大孟朝中太傅一职地位超然,并不是每一位皇帝都会册封太傅,上一位还是太宗皇帝的老师,当代大儒林观,那是真正的传奇人物,也是天下文人的楷模。卫逢已是历史人物,韩宣敢以与其比肩为荣,也为之而奋斗不休,但林观如今尚在人世,犹如巨峰深海,哪里有人敢望其项背。韩宣觉得陛下真是给他戴高帽子戴上了瘾,方才的感动,多少有些变成了压力。但姜照却道:“你反应不要那么大,朕说你可为帝王师,又没说要封你为朕的太傅,韩卿,你的脑筋不要这么死,目光放长远一些。”韩宣隐约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迷茫,他抬起头来看向高坐在御案后的陛下,忍不住道:“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姜照意味深长道:“赵恒则都能做三朝元老,难道韩卿只打算辅佐朕一个人吗?”“陛下的意思是……打算立储?”韩宣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您是想通了?数月前不还因为大婚的事和赵相闹了不快,怎么突然……”“突然什么?”姜照反问道:“你觉得朕要大婚,生个孩子交给你带?”韩宣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他没看到姜照的表情,只听见她轻笑一声,嗓音凉薄道:“韩宣,抽空儿改改你的坏毛病,你不需要揣摩太多,只需要做好朕交代的事情就行。”韩宣闻言只觉背脊发凉,后脖颈子都湿了,忙叩头道:“微臣遵旨。”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算计韩学士的一天,纯纯的工具人四九六月中旬,李祯自黎州传来书信向陛下请安,信中谈到黎州如今虽百废待兴,但钱粮人力一概不缺,一切都即将步入正轨,遥拜圣躬安好。姜照大喜,免黎州三年赋税,亲自撰文广发,歌颂天下百姓对黎州大义,并且御笔亲题了几块匾额,浩浩荡荡地送往各地,赐予为黎州捐赠最多的几家豪绅大户。一时之间,皇帝圣名远扬,四方来贺,又给姜照送了一批好东西。高盛安捋着礼单念到气喘,偷偷看了一眼姜照,见她侧身倚在榻上,左手握书,右手端茶,眉眼之间尽是惬意,满脸写着心情很好。“读完了?”察觉到没了声音,姜照抬起眼,懒懒看向高盛安。高盛安忙道:“回陛下,还没读完,奴才只是喘口气儿,马上继续读来。”姜照笑了一下,气定神闲道:“算了,让人直接登记在册吧,把东西都送进朕的私库,待朕有了闲时,再去一一清点也不迟。”“奴才遵旨。”高盛安喜不自胜,连忙应了一声。姜照又道:“你到时候盯着点儿,挑几个精致的小玩意儿送给锦娘,再为朕备一份贺礼,等到韩宣成亲的时候,你亲自代朕走一趟。”“奴才遵旨。”高盛安又应了一声,慢半拍反应过来,惊讶问道:“韩学士要成亲了?”姜照点点头,道:“大约是快了,他毕竟也年纪不小了。”高盛安面露猜疑,欲言又止,凑近到姜照身边,小心地问:“不会是被陛下逼的吧?”姜照面色微凝,抬起握书的那只手指向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奴才多嘴了。”高盛安忙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讨好地笑道:“陛下心胸宽广,大人有大量,必然做不出逼迫臣子的事儿,是奴才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又说了许多好话,奈何姜照心硬如铁,没有丝毫回心转意,最后还是元祥匆匆进来,跪地给姜照磕了个头,才让姜照转移了注意,没执意把高盛安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