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姜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轻快过,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连案上堆起来的那些繁琐奏章,都看顺眼了许多。韩宣也一同笑着,又问道:“那篇文章的作者,陛下还想知道吗?”“朕自然想知道。”姜照看向他,坐回到椅子上,“这般奇才,若不能为朝廷所用,实在是大孟的损失,你若是知道是谁,就不要卖关子了,要朕三顾茅庐也使得。”韩宣道:“微臣的确知道是谁,说出来陛下或许也知道,只是可能没见过罢了。”“你说的是谁?”“前任吏部尚书,谢玉折。”“谁?”姜照刚坐下没多久,又被惊的站起了身,韩宣有些不明所以,觉得陛下的反应实在过大了,但是既然陛下问了,他只能又回答道:“这篇文章,是当年因私受贿赂,买卖官职几项大罪,被先帝判处满门流放的前任吏部尚书谢玉折所作。”“竟然是他……”姜照呆怔片刻,突然笑出声来,惹得韩宣一脸疑惑,唤道:“陛下?”“朕知道了。”姜照看向韩宣的目光格外赞赏,笑道:“韩卿,你今日给朕带来了那么多好消息,朕得赏你点儿东西,说吧,想要什么?”韩宣见她确实高兴,只以为是因心事了却,又得了个能人,便也不作它想,更不与她客气,张口便说:“前些天陛下传旨,让微臣解决终身大事,可陛下您也知道,微臣早就脱离家族,又只是个小小修书官儿,俸禄不高,至今还住在租赁的房子里,拿什么去娶媳妇儿?”“听你这话,是有了意中人了?”姜照对他的话颇感兴趣,打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家儿郎同你一般大的,早就做孩子父亲了,只有你形单影只,看着还怪可怜的,是哪家的姑娘善意大发,愿意给你做媳妇儿了?”韩宣脸皮不薄,被她调侃也不羞臊,反而笑道:“陛下说的是,可微臣这些年来无心终身,不还是为了替陛下鞍前马后?您赏我个宅子安置内人,不算过分吧?”“万顺坊永宁坊有些空宅子,你去打听打听,凡是挂在公家的,你相中了哪里,让小元子给你过房契,不用再过问朕的意见了。”“谢陛下赏赐!”韩宣肉眼可见的欢喜,当即跪地给姜照行了个大礼。姜照一脸嫌弃道:“行了行了,朕早年赏你金银,赏你田产,你却自恃清高,不愿接受,现在知道没钱花的滋味儿了?”“微臣一个人,街头巷角也住得,可若有了家室,哪里能让人家受苦?”“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等你成亲的时候,朕多给你随些礼品,以作你夫人日后经营管家的底子,人家嫁给了你,总不能就跟个空宅子过。”韩宣被点了一下,有些惭愧道:“还是陛下想得周到,微臣再叩谢圣恩。”姜照一抬手,示意他站起身。“这些年你为朕忙前忙后,着实辛苦,这些小事就不必言谢了。你今天来的也正好,省的朕再传召,朕有旨意给你,需得听一下你的意见。”“陛下有什么旨意还需过问微臣?微臣不敢有意见。”韩宣揣着手站在一侧,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嘀咕起来,不知道陛下又想要让他打破什么原则。坑害赵家一事,都不曾过问他的意见,这回问了,只让韩宣更加心惊胆颤。姜照面上笑眯眯的,先给了他一个甜枣儿,赞道:“朕得韩卿,如晋安宗得卫逢。且朕比晋安宗还幸运一些,卫逢年高,只为他出谋划策十二年,而韩卿年轻力壮,方正贤良,起码能再为大孟鞠躬尽瘁四十年,每思及此,朕心甚慰。”晋安宗是前朝最后一个盛世的开创者,他登基于外忧内患之时,以帝王之尊,在荒野深林等了三个月,终于感动了隐居的大儒卫逢出山为相,助他成事。二人君臣一心,扶前晋大厦于将倾,合力为晋朝续命百年,为后世所传诵,也成为了君圣臣贤的典范。姜照把韩宣比喻为卫逢,可见对他着实看重,把自己比喻为晋安宗,又可谓向韩宣保证了自己对他的绝对信任。所以即便是按照自己对陛下的了解,知道她话里必然有诈,但韩宣还是感到了受宠若惊,连忙表忠心道:“微臣能遇到陛下这样的明君,亦是微臣的福分。”姜照见他态度很端正,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为朕遴选了不少能臣,他们都会得到重用,而你虽然因为身份问题,暂时只能隐于人后,但朕向你保证,有朝一日,你韩宣的名字,必然位列百官之首,如同卫逢一样,万世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