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料事如神,怎知此处有舍利?”杨戬剑眉微挑,从袖中取出一颗金光佛骨给哪吒看,眸中流露悲悯之色,“这颗舍利封印在一幅古画背后,若要取出,不得不画毁人亡。”“谁亡了?”“解封者。”敖寸心不想被他们疑心自己关心舍利子之事,便避入塔中,为老夫人诵往生咒。古画已毁,更多的细节也随之覆灭,这谜,或许永远只是个谜了。当人心底压了太多的疑惑,那些疑惑就会变成一种灼烫的毒药,燃烧过每一寸企图故作平静的心绪。敖寸心不知道,几十年后的某一天,当她猛然想起这幅曾经存在过的画时,恰似枯木重生。哪吒拿窑子的传闻打趣了杨戬一会子,见四下确实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玉帝召你瑶池觐见。”“瑶池?”那是王母的寝宫,位于天界极西。“对,就是瑶池,不是灵霄殿。这颗舍利,你若信得过兄弟,便交给我,我转交给斗战胜佛处置。”“这里面究竟有何玄机?我竟不知。”“去瑶池见了玉帝陛下,你自然就明白了。”哪吒朝塔内望了望,还是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她什么时候出来的,二哥怎么也不知会兄弟一声?哎,不对呀,西海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啊,他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此事蹊跷,还需慢慢查访,寸心已经喝下孟婆汤,前事忘尽,你便与她重新见过吧。”“活人还能喝孟婆汤啊,居然有这种操作?”哪吒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杨戬的肩,“二嫂性子真烈,当断则断。”杨戬斜睨着哪吒,面露不快。“为什么不直接找个由头向玉帝请旨,赦免了三公主?”“她是我的发妻,我去请旨必定适得其反,玉帝不会让全天下看他徇私枉法。”杨戬暗叹哪吒少年心性不改,为官多年对其中关窍仍摸不通透。哪吒最是个脾气火爆的,反唇讥道:“那你打算等玉帝下旨把三公主捉拿归案喽?”“当下局势乱,玉帝没心思想这些‘小事’。我想暂且把她带回杨府,好歹安全些。”这厢杨戬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成想遭到了当事人的一口回绝。敖寸心警惕地打量着杨戬,“你干嘛这么热情,是不是又想趁机占我便宜?”哪吒听着风向不对,瞥了瞥杨戬难看的面色,赶紧拽着哮天犬去看风景。杨戬一时拿不准自己理解的重点是该放在“又”上还是放在“趁机”上还是放在“占便宜”上,蹙眉道:“这话有失公道,某些人不也趁机占过我的便宜?”古人云,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使掉,也是铁饼。敖寸心本以为趁杨戬睡着偷偷使出读心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没想到杨戬还记挂着此时,还当着假装看风景的哪吒与哮天犬的面说了出来,一张小脸不由得涨得通红。“你、你……哼,生得人模人样的,怎恁些无礼心思,你是杨府的男主人,邀请一个闺阁女儿去住,成何体统?”此话一出,敖寸心自己先惊出一身冷汗。闺阁女儿……杨戬那般人物,该是心思缜密至极,岂会犯这等低级错误……她的记忆自娑婆谷始,发髻妆扮向来依少女之例,这些时日所遇之人也大多称她一声“姑娘”,可是杨戬告诉她她已有上千岁了,在这之前的漫长岁月里,她是谁,是否为人妻,是否为人母?而当她瞧见杨戬略显僵硬的表情时,稍稍松了口气,只道自己提醒得有理,正欲乘胜追击,却被杨戬彬彬有礼地顶了回来。“姑娘有所不知,杨戬的官邸在九重天上,杨府是家父家母留下的宅院,一直空着,现有舍妹与我的几个结义兄弟小住,姑娘去了由舍妹作陪便是。”论起信口胡诌的本事,杨戬在王母面前不知练了多少年,一番话半真半假,说得诚诚恳恳。“你是沉香的朋友,又是杨戬的救命恩人,眼下局势这么乱,杨戬不能眼睁睁看你落单独行。”敖寸心尚未意识到这其中“知恩强报“的意味,更不记得自己从前是“携恩图报“惯了的,不由大为感动,缓和了神色,“多谢美意,我平日有云瑶妹妹相伴,不算独行。”……干净简朴的小茶馆里,沉香坐在无窗的角落,蹙眉啜了一口茶,眼眶微红,“原来不光你哥不是人,你养父母也都不是人。不过,也不能怪我舅舅心狠,毕竟穷奇兽并非善类……”凤云瑶笑着摆了摆手,反而没有沉香那么伤感,示意自己无碍。她对于那对所谓的养父母,委实不知该如何看待。若说恨,他们的确含辛茹苦抚养她十年,养到最后,已是真正视如己出,再无歹念;若说爱,他们亲口承认早在她睡在襁褓之时,就生吞了她的亲生爹娘,妄图日后取她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