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分令杨婵惴惴不安,却又无处修补。母亲对舅舅的那份歉疚,沉香亦是感同身受。正是在舅舅忍辱负重的帮助下,自己才能全家团聚,多年来却找不到机会报答大恩,如今若舅舅有什么不测,自己又何以克当。“娘,我舅舅可是三界,不由惊喜万分,“她还活着?”“说的什么话,当然活着。”而且活蹦乱跳。“太好了!舅母在西海是不是?这么多年了,舅舅一直想见她。如今新天条出世,离正式颁布也不远了,舅舅终于可以夫妻团聚。等舅舅平安回来,我想从中做点什么,这就是我的愿望和造化了!”沉香得了母舅一脉的遗传,善于鉴貌辨色,见母亲非但不喜,反而神色古怪,似有难言之隐,“怎、怎么了……”“你就没想过,你舅舅为什么见不到她?”“为什么……”“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呗……”“那要从一纸休书说起。”在沉香跳起来之前,杨婵抬手虚抵住了他的嘴,“答应娘,不要当着你舅舅的面提起这件事。”“为什么……”想到杨戬那性子,杨婵轻轻叹了一声。还能为什么……人间天上尘缘弃,陈年旧事总难提。千回百转肠还断,故作无情不相思。“因为娘不想看见你舅舅揍你。”……一只绿莹莹的蝴蝶忽闪着美丽的翅膀从敖寸心肩上飞起,躲入峭壁上的树间。敖寸心揉揉惺忪睡眼,坐起身来,尚有些迷糊。抬头一望,狭长岩缝外正高悬着一轮圆月,皎皎如盘。“竟然睡着了……”她跳下“吊床”,伸展着手臂,环视寻找杨戬。潭中央映着同样的圆月,一枕清梦压星河。杨戬正斜倚岩边,双臂抱在胸前,羽睫静垂,睡得安稳。他的面颊在倾泻而下的月光里半明半暗,侧颜悦人,隐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冷傲。敖寸心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脑袋被结界撞得坏掉了,此前看着他寒冽的双眸,倒还不敢有什么心思,现在那人静静睡着,她只觉自己一颗心滚烫得快要跳出来。哦,不对,一定是心脏被战场上的爆炸震得坏掉了。想及此处,敖寸心有些不安,默念法诀准备检查一下自己的心有没有问题,念到一半却念不下去了,敖烈只教了她如何看别人的心,却未教她如何看自己的心。有道是,观人易,观己难。敖寸心怨念地瞥了杨戬一眼,一个狡黠的念头忽然冒上心来。她坏笑着凑近,轻轻拉开他的衣领,将手覆在他的心口,凝神运气,默念法诀。不出所料,此人防备甚重,读心之术颇难施展。敖寸心集中精力,加紧催动内息。一个遥远的声音撞入脑海——朝游沧海暮桑梧。光芒璀璨,一个心脏的轮廓自她掌下显现出来,既有银河之色,又似清蓝月白,一抹脉状暗红深藏其中。如果她没记错当年敖烈所讲,那棵红脉便是传说中的情根。情根十年生一脉,而面前这小小的一棵,细而繁茂,很难想象到底是多久之前萌生的。敖寸心眼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好不容易才战胜他的意识防线见到其心,不瞧个明白的话可有点得不偿失。她含紧一口真气,奋力维持掌下的法术,总算在眼睛花掉、丹田爆掉之前数完了。将近二百条支脉。一棵情根,深种了两千载。敖寸心收起法力,瞧着杨戬心口的光芒渐渐淡下去,心道: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竟也有一颗凡尘□□之心。唉,真叫人羡慕,倘若世上有一棵情根是为我而生,那该多好,也不枉活这一遭。蓦地,未及撤回的腕上一凉,杨戬冰冷的手指已扣住她的脉门,她惊呼出声,惶恐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眸中的戒备一闪而过,手上松劲,面露愧色。那些妄想偷袭他的人恐怕没一个有好下场。惊飞的魂儿回体之后,敖寸心便开始极不自在起来。虽然他未说什么,但她明明白白地从他脸上读出了一句“你在干嘛”,讪讪地看了看他被自己拉得松松散散的衣领,脸腾地红了,内心一万只大虾狂奔而过:完了完了,这下误会大发了,我可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啊!虽然你确实长得挺不错的,但我只是……嗯施法你懂吧?谁让人的心脏就长在那儿呢,若是长在手上,我拉拉小手就解决了不是?再说,你矫情个毛线啊!我替你包扎的时候,该看的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