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瑶圈住他的脖颈,偏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留下来。”“美人说什么便是什么。”“那你还等什么?”她悄声笑道。三首蛟并不傻,“美人要我做什么?”“随我去见师父。”……两人在山体内前行约二里路,兜兜转转,见一处洞口明亮异常,兼闻滴水之声,便知到了出口。出得窄洞,豁然开朗,别有一番天地。顶上只有一个细缝通天,四周峭壁生有怪状绿树,团团簇簇,虽不大见得着阳光,竟也生得郁郁葱葱。岩壁下是一汪静潭,从一个丈许宽、半人高的水口通出去。杨戬见着此景,心神恍惚了一瞬,好似从前来过,细想间又确实不记得了。敖寸心深深呼吸了一口比逼仄洞内清新得多的空气,喜道:“听闻一个东晋凡人曾作《桃花源记》一篇,梦想世间有避战远俗的清净所在,我看,这里便是一处‘绿树源’,真舍不得走呢!”正说着,静潭无端荡开一圈圈涟漪,竟隐隐显出字形来,细看时,像是“鬼潭”二字。敖寸心正觉奇异,又见壁上树间似有绿影一闪而过,带起极轻微的簌簌之声,不由吓了一跳,缩回杨戬身后,“那是什么?”寸心观心杨戬鹰目环视一周,并非发现异样,“这里仙灵之气淳厚,有些潜修的精灵也不稀奇,他们术法不强不敢近人,放心吧。”两千年前奉元始天尊法旨讨伐商纣时,杨戬在西岐征战十余年,对此地了如指掌,就算岁月变迁,大体地貌山势总归不变。玉帝也正是看重这点,此番才将兵符交与他。细细听着水声分辨方位,杨戬推测由水口潜行而出,便可行至布防较松的西南口。敖寸心听杨戬下结论说此处安全,方稍稍安心,这才想起此前只顾着给杨戬找水喝,走了这大半日,自己也已渴得口干舌燥,于是提起裙子来到潭边,以手捧水。许是由于仙灵之气滋养,潭水甘甜非常,静潭中倒映着通天岩缝与葱茏斜树,和一个清俊的面庞。敖寸心抬首回顾,见杨戬手中托着一只叶状小碗。她原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笑盈盈地接过来,“多谢啦,法术不错嘛。”饮毕,将小碗向潭中一推,那碗便化回绿叶原形,划开一道浅浅的涟漪往水口方向去了,叶自飘零水自流。回身时,见杨戬盘坐石上打坐,敖寸心自忖:他脸色这样不好,想必是伤势所累,我虽急着将手上的舍利子交给云瑶妹妹的属下,却也不能贸然走了。一则,扔下他一个人在这儿不大仗义,索性好人做到底;二则,听闻岐山乃各族猛兽聚居之地,且大多凶悍异常,若无他的帮助,我只身一人是不敢出去硬闯的,也只好等他一等。这般想着,便想找个地方稍事歇息,可野外之地,处处都是沙尘,她又素来喜洁,不免有些犯难。忽见岩壁紧边上飘着杨戬先前外披的玄色纱衫,平铺半空,仿若吊床,敖寸心小小吃了一惊,不禁弯起唇角。“这个人真是……”……沉香推开杨婵的房门,一股凉风直灌过来,冷不防激得他浑身一抖。窗子大开着,杨婵正望着窗外的暴雨放空,鬓边的青丝已被潲进来的雨水打湿,贴在姣好的面颊上。沉香心中一痛,忙快步上前将木窗阖好,“娘,您这是何苦,不是您的错!”“不,沉香,你不懂,是娘自私。”杨婵从沉香手中接过热茶,示意他坐下,“如果你舅舅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娘这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平静的面色下,她的声音渐渐颤抖,“沉香,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他将银铠抛了出去,自己冲入阵里。”沉香心头一跳。“不会看错的,我一生都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整整两千年,不会错的。那时候,你也在阵里,娘也看见了。”“儿子知道您的心事,在阵法开启之际,您选择了用宝莲灯救我,而不是舅舅……”沉香绕到杨婵膝前跪下,“娘,这不能怪您,世上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儿身陷险境呢!”滚烫的泪水自面颊滚落,大滴大滴地落在淡蓝色的裙上,仿佛骤雨未歇,“沉香,娘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不能让你有事,你就是爹和娘的命。可是……娘不该这么做,不该的……”“我懂,我懂,娘。”沉香不禁也红了眼眶。近些年,沉香陆续听杨婵讲过许多他们兄妹相依为命的故事。想也知道,十几岁便遭灭门之祸,两个无依无靠的孩童在天廷的追捕下苟且偷生,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相互照应,感情之深自是非比寻常。如今新天条如愿出世,刘彦昌与杨戬也笑泯恩仇,但兄妹二人之间却略有些微妙的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