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指揉了揉眉心,他尽量耐心:“孤早已说过,你我婚事,乃是国事。”
明婳眼睫颤了颤,一时无?言。
裴琏看着她道:“你养在闺阁,不知朝中局势错综复杂,你谢氏树大招风,这些年圣恩加身,不知碍了多少眼,更不知多少人盼着你们谢氏倒台,好瓜分蚕食你家的权势与富贵。孤今日也不怕与你说句实话?,若非父皇与肃王是生死之交,深信肃王的为人与忠诚,这般分隔两地,君臣经年不得见,再好的交情也终有?变淡的一日,而各方小人却是积年累月、见缝插针的进谗言,人心易变,谁敢保证君主日后不会心生猜忌?”
至于那些劝皇帝削减北庭兵力,或另派天子特使分散兵权的谏言,裴琏也不欲与明婳多说。
她被她父母兄姐保护得太好,丝毫不知他父兄为臣,对外迎战番贼出生入死,对内入仕为官小心谨慎,不好有?半分行差踏错。
何况,皇室与谢氏离心之事,若是传到草原,难保突厥与戎狄部落不会蠢蠢欲动,趁乱来犯。
届时腥风血雨,生灵涂炭,苦的还是边关的百姓与戍边将士们。。。。。。。
裴琏深知他那位重情重义?的父皇在有?生之年应当还会继续重用与信赖谢氏,是以?当父皇要他迎娶谢氏女是,裴琏思忖一番,还是应了下来。
暂且以?两姓之好,平衡君臣势力,至于日后……日后且看谢氏女诞下的嫡长子资质如何,还有?那接替肃王之位的谢明霁对朝廷是何态度。
而这些,裴琏也不会与明婳道明。
他只看向?眼前?呆若木鸡的小娘子,道:“实在想不明白的话?,便想想端王妃,她也是你们谢氏的娘子。”
明婳的表情霎时有?些僵凝。
端王妃,她的姑祖母,四十年前?千里迢迢嫁来长安,册为一位皇子的正妃。
明婳想起?前?些年去?世的曾祖母,听祖母说,曾祖母临死前?都还念叨着姑祖母的名字。
若非为了打消先帝对陇西谢氏的猜疑,哪个母亲舍得将自己的亲女儿远嫁他乡,至死也无?法见一面……
“父皇信赖肃王,愿予以?隆恩,今日的谢氏比之四十年前?的谢氏更为煊赫。”
接下来的话?,裴琏并未说明。
明婳却也不是全然无?知,永熙帝与父亲有?过命交情,方能君臣齐心、不猜不疑。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裴琏登基了,他与谢氏并没那些深情厚谊,或许能念在长辈们的份上?给些体面和荣宠,但绝不会像永熙帝那般深信不疑、全力重用……
明婳心下一沉,忽的明白为何送嫁队伍经过陇西晋国公?府时,祖母特地收拾出一箱子姑祖母未出阁时的箱笼,握着她的手?再三交代:“等你到了长安,千万得先去?拜访你们这位姑祖母,便拿她当你的亲祖母看,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或是遇到了难处,尽管去?找她。”
她那时只当祖母是想着亲戚之间?多走动走动,毕竟亲情难能可贵,如今再想,又何尝不是让她与姑祖母多学学。
“说了这么?多,你可想明白了?”
男人清冷的嗓音拉回明婳的思绪,她回过神,便对上?那双冰雪般的黑眸。
他道:“还想不明白,等回了长安,孤允你去?趟端王府。若老王妃也支持你和离,孤便禀明父皇,昭告天下,让你心愿得偿。”
明婳咬紧了唇,只觉他每一字每一句都如一记闷拳,将她心头的防御一点点击溃,打散,摇摇欲坠,分崩离析。
“可…可是……”
她目光闪烁着,嗓音也不禁弱了,用最后一丝的底气道:“我阿娘既然说了母后会帮我……那……那她们应当是有?办法的。”
裴琏看着她已然苍白仍故作坚强的脸庞,道:“若孤没猜错,她们口中的办法,便是过个一年半载,让谢氏长房次女,因病而故。”
“这个法子可行,代价也小。”
裴琏点点头,望向?她:“不过是世上?再无?谢明婳这个人罢了。”
话?落,那张雪白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殆尽。
明婳纤细的身形晃了晃。
裴琏眸光一闪,下意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