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后院蝉鸣喧嚣。
式凉望了那熔金般的日头许久,汗水流进眼中不觉刺痛。
“我刚来,怎么不进去等?”
式凉闭上眼睛,视野里满是于痕似的斑斑块块。
巫帆发现他行走时一条手臂摆动不大自然,想必是车祸的遗留。
“你认识我。”她的口气是熟悉原身的。
“你不记得我了,也正常,这都……八年了吧?你们重新恢复联系我还挺意外的。”
“八年前我们有什么联系?”式凉问,懒得找任何借口。
巫帆在门前顿住脚,猜想他应是脑震荡一时记不起过去的事了。
“那时小陌十五岁,我准备带他移居国外,他割脉,幸好我临时改变行程提前回家……他被推出急诊时,你和你妈妈从旁边的呼吸内科出来。”
她沉重地回忆说。
“打的局麻,他还有意识,从病床探出身,拉住你不肯松手。”
式凉的伤手不由颤了一下,他抬手按住它。
“后来我和你妈妈一起吃过几次饭,寻思让两个有缘的孩子做个朋友。没想到小陌好转后,和你说了没几句话就再也不想见你了,催着我出国,不过倒是再没有寻短见的意图……可是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那孩子从六岁海边溺水后就变得怪怪的。”
祁陌早就来了。
那个撒谎精。
式凉苦笑了一下。
“我一点都不懂我的这个孩子。他的所有选择都和我无关,我不知道他把这个世界当成什么,把自己当成什么,就这样若即若离……
“‘命运从一开始就蹲伏在万事万物的影子里,却只有在悲剧发生的时候,才会被人体认’,而对他来说,生活本就是一种冗长不堪的死亡,不算悲剧。”
通过新闻中的描述,巫帆知道他尽力了。
“有些人命中注定留不住。不过是当年的一个错身,他胡乱抓住了你,你并不对他负有责任。”
如果这是安慰,式凉并不需要。
“请帮我一个忙。”
“你说。”
“那部电影,我不想让它上映。”
国内立项的电影都默认由影视总局发行,拍摄完一定期限内必须拿到局里再度审核、评级,择日上映。
“一开始我就不支持他进演艺圈,干嘛要到聚光灯下被一群不相干的人品头论足。”
本来就是颇具争议的题材,现在成了他的遗作,巫帆想式凉也是要给他留个清净,深感欣慰。
“通过他遗留下来的路线,我应该能在局里压下这部电影,投资制片那边?”
“她们也同意。”
钱万爵对此没意见,说服郝英华费了些口舌,最后约定成片出来给她和庄学礼看。死后将版权给庄学礼女儿,双方就此达成交易。
得到她们许可后,式凉给每个参与影片拍摄制作的人都打了电话,对辜负了她们的努力和期待深表歉意。
“那好,”巫帆推开馆门,“事成后我给你消息。”
不成也没什么,不管是谈话、起诉还是强制执行,式凉不交出成片影院就没得上。
他们斜穿过大厅一角乘上电梯,向下运行到负三层,电梯门开。
一盏盏冷光灯,一扇扇铁门,地面的白瓷砖光可鉴人,行走在这条长廊中,仿佛行走在生死之外的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