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在小娘子这里吃了闭门羹,自回禁中,又有罪罚惩处。
郭太后专程因为陈鸿铭的事而来,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陈鸿铭是死于他之手,但太后仍然按下了三法司对于此案的继续关注。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郭太后能心平气静地接受,自己用得习惯的左膀右臂,被皇帝不打招呼便挥刀砍断了一条。
他自回紫宸殿后,也未曾向太后禀报此事。
皇帝刚刚踱步直殿内,信手夹了一块藕酥正要尝,身后传出珠帘乱晃的声音。
没来得及回头,便有郭太后先声夺人:“陈鸿铭之死,皇帝打算给哀家一个什么说法?”
李朝琰晶亮的黑眸闪灼了下,指节间轻夹的酥饼落回青瓷盘底,长睫沿着眼睑垂落,弯成群山抱势般延绵的弧痕。
“陈鸿铭死了?”
他有点儿惊讶的样子。
“朕还不知道此事,母后,劳你告知。”
郭太后本以为干了“为民锄奸”这么轰动的大事,他就算先斩后奏,这会儿也该奏来了,谁知人家压根不承认,还在装蒜。
郭太后冷哼:“圣上一定要同哀家装这个糊涂么?”
还政不过两年,她是逐渐退居蓬莱宫,但还没完全退下。
宫城内外,无不是她的耳目。
偌大一个人,说丢就丢,说没就没,那剥皮抽筋的手段,何尝瞒得过太后。
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李朝琰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扯过一旁的丝绢,将沾惹了酥饼油脂的食指擦拭干净。
“母后,找到证据了?是朕干的?朕怎么不知道。”
不理会他装傻充愣,郭太后寒了深目:“没有。”
有些事,不必查明白,就和茶壶里装元宵,肚里都有数就够了。
郭太后看李朝琰,如同十年前扶持他登基一般,凝视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彼时,他连龙椅都害怕爬上去,克服了许久的心理障碍,才在那个位置上习以为常,略略稳住了皇帝的尊严和体统。
她习惯于掌控此子的全部人生,大到同床共枕的妻子,小到这紫宸殿内一砖一瓦,一丝一缕,无处不是她的手笔,不由着他的喜好。
连同这里的茶果、糕饼等等,一样一样,皆是太后定下的规制,每月多少,毫无缺漏。
也许是掌控他太久了,到了现在,太后已经不能容许皇帝有任何脱线的行为。
譬如今日,他竟敢违抗自己的意愿,私自对她忠心耿耿的奴婢处以极刑。
如此行径,只怕再有一两年,待他羽翼彻底丰满之日,便是自己,也再降服不了他了。
“来人。”
皇帝嘴硬,就算是铁钳也撬不开,郭太后不会白费那个力气。
太后傲然唤人入内,紫宸殿外待命的诸位宫人一呼百应。
软靠上,李朝琰不动声色,只是眉峰微蹙。
“陛下出宫频繁,违背宫制,将他严加看管,禁足于禁,三日不得踏出紫宸殿半步。”
才三日呀。
李朝琰淡淡勾唇。
也对,第四日他有朝会,就算称病,也不可能空朝如此之久,太后如今,已经控制不住朝堂上对她的喁喁私语之声了。
幸好,他也本来就打算留在紫宸殿,把近来荒疏的功课,朝臣的奏折都处理掉,冷落那个小娘子几日。
小娘子脾气大,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他贸然出现,对自己没好处,只怕又挨她一脚。到那时,只怕便不是揣在小腿上,而是一记窝心脚了。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天生神力,能把皇帝这样自幼习武的男子都踹得腿骨震荡疼上半天。可他呢,好男不和女斗,又不可能对如花似玉的娘子动粗,只好自己吃闷亏。
庞墨儿知晓陛下被关了禁闭,特地前来送好吃好玩的。
从小到大,陛下被关多少回,数也数不清了,太后不但关了陛下,还派了人盯着,一刻不敢松懈地昼夜把守,便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庞墨儿习惯了,只要陛下被封闭起来,立马将准备好的吃食玩具都给他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