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叶翠浓,廊杆下,一丛密密匝匝抱石而生的薜荔,被夏风刮得亮出了碧绿的小果。
熹色也不想教他卡在两扇门中间,活生生把人挤扁了,可要放他进来,又做不到。
两下里为难,熹色咬唇抬眸,终于在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敢正视他一眼。
可那双水光隐隐的眸子里,却充满着无辜和幽怨,没的让目睹的人感到仿佛是自己作奸犯科,对不起了这位小娘子一样。
李朝琰做不到继续骗她,又责怪自己,把她蒙在鼓里,是怎么搞的。
一步昏招,步步昏招,最后居然弄得乱七八糟。
现下来讨好,显得太迟了一些,但无论如何,忏悔的心意要到。
李朝琰应付小娘子没什么心得,全凭一身金刚不坏骨,和一双颠倒黑白唇,听凭直觉,天马行空地往里边填补。
“绿腰宴那日,我惧惮你怕我,听了我的名号不与我走,所以随口扯谎,用了当时跟在我们身边之人的名字,你见过真正的江枫渚,便是那个被我衬托得黯淡无光的人——想必你也没注意到。”
熹色听了只想冷笑。呵,谁说人家黯淡无光,人家分明在夜里也发光发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不过少帝一生鲜花锦簇,被万万人拥戴着长大,有点儿自信也是常事。熹色姑且一听置之不理。
李朝琰耳后的绯意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如瓷的皮肤,看得熹色又是一阵惊奇,怎知他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货。
他嗫嚅起来,有点儿难为情:“后来不是又发生了那件事么。”
熹色没跟上节奏,不明反问:“哪件事?”
少帝抬起眼波,一副看负心人的心碎神情,虽然一大半是装的。
“你是真不记得了?不记得当时你中了媚药,一门心思要和我结合,我推阻不了,我们就行了阴阳颠倒之事?”
熹色后悔给自己挖了这么一坑,被他用些粉饰的话语,刺激得头皮发麻,面嫩得瞬间便红晕过耳。
若再脸庞薄些,只怕要被他刺激得晕过去。
李朝琰在这个问题上很纠结,这回掺了五成真心话:“然后,发挥得不够好,你嫌弃我。朕也是很委屈。想朕堂堂天子,几时遭人白眼,又是在此等之事上,在一雪前耻之前,愈发不能在你面前袒露真身了。”
他真的很会混淆是非,欺骗她,本就是他的不是,还发挥不好,别找借口了,分明就是不行。
退一万步,就算是他状态不佳,没发挥出十成的本领,那怪谁?还不是怪他。
他现在倒想把自己摘得多纯洁无辜似的,好像都是他人不是,他是半分错没有的。非但没有,还委屈。
熹色涨红着脸,底气不那么足地反驳:“我没嫌弃你。”
话音刚刚落下,李朝琰给了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有没有嫌弃我看不出来?分明就是有,你还不承认。
熹色咬嘴唇,终于,破釜沉舟:“好,就当是有。我嫌弃又怎么了,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可房事不行就是不行,难道非得要妾身昧着良心夸一句好吗?”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这真相是如此不堪,把人最后贴在脸上的一层自尊都活撕了下来。
李朝琰当时察觉到她的嫌弃,差点儿无地自容,可之后再三安慰自己,他还小,还没有经验,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让小娘子嫌弃也是正常的,等找到时机,再慢慢琢磨就是了。
谁知没等到时机成熟,先一步把这场面弄得这般不堪。
他的脸也红透了,这回是羞惭的。
熹色是被他激得神志不清了,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戳伤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若是他怀恨在心,立时便能将她就地正法。
她万分后悔,心尖上一阵阵发颤,忐忑地觑他脸色。
耳边吹着徐徐漏过叶杪的风,周遭浮沉着合欢花树清冷的淡香。
少年整个耳廓都冒着粉红,眼眸七分的惭色之间,又有三分的旖旎。
大抵他从未被有过这样的经验,却被人如此数落,多多少少有挫于雄性的骄傲了,她感觉得到,他分明是这般骄傲的一个男子。
可他在那一阵羞愧之后,口中又开始咧咧了。
“不论何事,总不可能一上手就熟练的,小娘子若让我再试一回,定是不同。”
骆熹色完全想不到,分明是审判,结果他能把话题歪曲到那事上去,还在她生气他的欺骗时,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要让她再试一试。
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