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点了点头,“有劳前辈了。”
金灵芝此时已经到了时年所在的这条船上,她看着岛上的情况不由露出几分惊叹之色来,“论理来说,此地还没到四季常青的地带,不过确实花木别有一番风味,说是常青岛也确有道理。”
“不过你说日后为何要让门下出岛时候都穿着黑衣服呢?神水宫宫规严谨,让出岛弟子身着白衣,看起来便很有统一的威慑。但白衣总比黑衣要看起来飘逸如仙得多,黑色看起来实在像是……”
她虽然没说出口,却也能猜出她想说什么,黑衣看起来有些像是寡妇。
阴颜听闻此言颇为不悦地鼓了鼓腮帮子,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年已经先一步解释道,“但你看方才在岸边的姑娘们,穿的其实是青衣,正合常春岛四季颜色,在这岸边还不明显,那高山灵秀,山间树木之中倘若有青衣姑娘穿行,便有林中仙之感,至于黑色——”
“日后门下代表的其实是一种秩序,黑衣稳重又代表着铁律,正合震慑之意。”
阴颜这下满意了,但她突然又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又是对方的语言艺术。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姚四姐已经回来了,时年从甲板上腾起,在空中掠过轻盈地落在了岸边,“日后娘娘要见你。”
时年已经走过了一次此地的山路。
这只容一人走过的石阶和随后让人叹为观止的玉阶,她分明已经走过一次了,如今再看还是觉得夺天工人工之造化。
更何况眼下正是白昼,日光将玉石阶梯映照得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春夏之交盛放的鲜花簇拥着玉阶,阶梯的一侧便是那断崖之下碧海生波,阶梯的另一侧则是那亭台楼阁隐现的竹林。
如今有若干青衣姑娘在这林间拢雾而行,确有天上仙宫之感。
“说起来你这身衣服倒是与此地颇有缘分。”姚四姐年轻的时候泼辣,如今虽然年岁见长,在那些小姑娘面前要摆出前辈架势,但总还是有些改不了的脾性的,明明已经接近了日后所在之地,也还没忘记来了这么一句。
时年看看自己这身,也觉得有些巧合。
日后见她的地方并不在观月台,而在留云馆。
她刚进门便有个与其他青衣不同的紫色衣服的女子,用有些微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她的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像是没感觉到她的主人对对方展露出的古怪情绪,对着她歪了歪脑袋。
时年虽没见过她却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而倘若真是阴嫔,那恐怕姚四姐说的让她切记不要报出自己的师承是没什么用的,日后娘娘应当已经知道了。
她绕过玄关,便见到了那位她见过画像、见过玉雕,也见过她笔下所述生平的常春岛日后。
如果说水母阴姬是那种五官锋利又宝相庄严,身材高大得让人足以一眼便将她从人群之中识别出来,那么日后便是那种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不能算出彩,可她只要坐在那里,便谁也不敢无视她的存在。
她比之夜帝所画的画像和岛上的玉雕都要年纪再大一些,不过大约是因为武功造诣对衰老的延缓作用,也顶多是比那玉像大上个五六岁的样子。
而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会发现她比画像少了几分戾气,又比玉雕多了几分人气。
她或许比水母阴姬更适合水之一道。
因为在这短短的视线交汇的一刹,从日后的身上时年看到了水的包容与波澜不惊,还有一种让人摸不清底细的海一般的神秘。
留云馆并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座,日后就坐在一张茶桌的边上,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开口便让时年坐下。
“日后娘娘。”时年拱了拱手,也没扭捏便坐了下来。
“我听姚四说了你跟她们交手的情况了。”日后将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时年一时之间也无法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看出分毫的喜怒,“刚才阴嫔也来找了我一次,我想你不会不认得她。”
“自然认得。”
“我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你也不必担心那么多。”日后唇角扬起了几分微笑的弧度,这位与夜帝并称的江湖传奇,脸上的纹路在这一笑中展开,分明已经是不再年轻,甚至显露出了几分老态,可她身上自有一种无声又令人心神震慑的气场。
“所以我现在也不问你,你这位夜帝徒孙到底此番上岛到底所为何来,你与姚四她们动手的时候那副手套是从何而来,先说说你对这海上运载了如此多掳掠骗来姑娘的势力的想法,和对那些受害遭罪之人的安排。”
果然还是瞒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