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
时年突然往上指了指,“如果白公子的目标不只是当个自在门年轻一辈弟子的话,这个投身元十三限门下会变得危险一些,但未来的收获会更大,白公子可以自行抉择。”
书肆里忽然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白游今那张俊俏年轻的脸上有几分迟疑。
时年也不催他,她漫不经心地用指尖轻叩着桌面,听到怀中的镜子唠叨【我怎么觉得你把自己的立场说反了?】
“说反了又有什么关系,蔡京手底下的几方势力互相看不惯想塞卧底很正常,金风细雨楼要提防元十三限用来维持同神侯府之间的交情,让人去卧底也正常。”
【这完全就是两个对立阵营好不好……】镜子觉得又有个大好青年要被忽悠进坑里了。
“在没有确认对方的品性之前,我顶多就是物尽其用,怎么可能告诉他我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
时年在心里回复道,“如果他当真接受了我的邀请,做好一个卧底的工作,那时候金风细雨楼恐怕已经伺机崛起了,以代楼主的性格想来不会亏待他,但倘若他觉得元十三限更有前途,真成了六合青龙之一,还‘尊师重道’,元十三限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时年没继续说怎么个不好当法,因为此时白游今抿着唇神色肃然,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接受你的招揽。”他咬字清晰话音笃定,这并不是个仓促之下的决定。
他觉得时年要比他更懂得如何出人头地。
对方一来京城便已有安身立命的开端,现在给出的建议更是条让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这是个比自己更聪明也更有机遇的人。
“我不会立刻上门的,以免被联想到你身上,既然阁下说我同那个空缺的位置契合,我也不必自谦,我会拿下这个位置。”白游今原本就有几分傲气在,只不过是被上京以来的经历磋磨了些,如今又呈现出锋芒毕露之态。
“好,不过白公子恐怕还得做另一件事的打算——改名。”
白游今乍听之下还以为自己用假名这事被发现了,却听到时年紧跟着说的是,“六合青龙的取名是原本的姓氏,加上武功所属门类的名字,加上排序,倘若元十三限懒得给其他人重新改名的话,恐怕你以后便不叫白游今,而应该叫白画四了。”
“这倒不是问题。”
“那便说定了,”时年露出了个笑容,她年岁不大,这笑容里尚有些未消退的稚气。
但她处事雷厉风行又不走寻常路,白游今怎么都不敢小看她,甚至明知这样的一张脸容色慑人,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本能的敬畏,“现在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办。”
她将几枚金叶子放在了桌上,“我需要你画一张画。”
“这张画的内容如果有人问起,就请你务必保密,这幅画也是外人眼中我今日找你的理由,报酬则是你置办行装的资费。”
时年走出书肆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汴京城确实繁华,但以一个书肆的营生收入来说,她给老板的那片金叶子已经足够抵掉这段耽搁的时间,甚至还有的多,对这样一个出手阔绰,身上的衣着也光鲜亮丽的姑娘,书肆老板绝没有得罪的心思。
他躬身目送人离开后,进门就看到白游今正在收拾桌上的笔墨,眼尖的他看到同时被他收起来的还有几片金叶子。
老板眼睛都要红了,偏偏这家伙人是外来的,武功却不低,他就算再有什么心思也没这个本事从人手里图谋瓜分,只能酸溜溜地说了句,“再遇上几个这么豪爽的客人,我这家店都得盘给你,脸长得好果然是有点好处的。”
“遇不上了,”白游今回答道,“往后我打算换个地方摆摊,以后老板你这边我就不来了。”
“你……”
“有了钱能做更多的事情,我还正打算改个名字,”他自顾自地说道,语气里不复平日里的抑郁不得志,“不如就叫白愁飞。”
至于之后是会按照时年所说,改名成白画四还是白画六,那是另外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要做一些大事的。
否则为什么刚开始接受她提出的建议时候,心跳不规律跳动和几乎下意识要屏住呼吸的紧张,在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种大概应该叫做踌躇满志的情怀。
愁飞,与他的本名仇飞同音,却显然要更有野心得多。
他会成为六合青龙之一的,甚至是更高的位置。
就跟他没有问时年最后让他画的那幅画里的两个人是谁一样,时年也没有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她在汴京街头又徘徊了一阵,记下了几个位置后,这才转道回了六分半堂。
不过看起来她回来的不是时候。
她刚从偏门进来,便有一道剑光从她的侧脸掠过,几乎将她身后的墙面打出一个窟窿。
这道剑气原本不是冲着她来的,但现在可能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