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快一个小时，秦烽才将两位下属送出办公室。
这一个多小时，秦烽没有给他们任何压力，反而一遍遍宽慰两人只要足够认真工作就不会出问题，但两人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情绪起来。
其实就是秦烽自己也有些惆怅，虽说局里已经拿下了超级化工综合体项目这个最大的金字招牌，可目前正处于转型改革的攻坚阶段，他的外调，必然会给改革前景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别说推进国内招商综合科和对外经济联络综合科合并，就是让这两个部门继续保持现有的精兵简政状态都是一大难题。
上级领导要伸手摘桃子，光靠庄新成和韩娟能顶得住吗？
而且随之而来的负面影响还有很多，比如大部分跟富平市商务局处于合作洽谈阶段的企业一定会进入观望状态，甚至会有企业直接放弃合作，倒不是说秦烽两个字就这么管用，只是看涨不看跌的道理大家都懂，世情如此，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最重要的，省里当初就是因为看重秦烽，才把四大改革委员会的执行办公室破格放在富平市商务局的，如今秦烽与富平市商务局分道扬镳，省领导怎么可能还把四大改革办公室留在富平市商务局，这不是过河拆桥，而是因人成事带来的必然隐患，而没了四大改革办公室这张虎皮，富平市商务局还能再次成为全省商务系统的领军者吗？
秦烽不是个自私的人，他在富平市商务局工作了这么久，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调任对老单位造成太大的影响，他更希望富平市商务局能够越来越好。
只是一切都来得太快，留给秦烽善后的时间太短，即使以他的能力，也没办法做到尽善尽美，只能是尽力把能收尾的都收尾了，不要给老单位留下太沉重的改革包袱。
“唉。”
秦烽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管他怎么劝自己，依然抹不掉心中对富平市商务局那一缕愧疚之情。
但是没办法，站在他的位置，只能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哪怕他不是想替自己讨价还价，而是替富平市商务局讨价还价。
都说会哭的孩子能糖吃，现在只能看战铁钢怎么替富平市商务局跟省里要几块糖吃了，只不过平心而论，秦烽对这一点并不乐观，别说富平市商务局，就是省商务厅在这方面也没什么话语权，要想让省里真的对富平市商务局做出补偿，还是得以富平市的名义。
可惜徐天明年后就要调离，温开元又是个代理的，两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这上面，等新书记新市长到任，人家又凭什么替没有任何香火情的富平市商务局去跟省领导张这个口呢？
思来想去，秦烽觉得破局点还在自己身上，只有他在新岗位上做出成绩，才能有资格在省领导面前替老单位诉诉苦求求情。
然而战铁钢说得对，铁安区的旧城改造项目毕竟不是富平市的青年人才公租房项目，这两者甚至完全没有可比性，能让一个国家级项目硬生生的拖了三年，期间还有不少领导调离甚至是落马，这滩浑水究竟有多深，秦烽不用亲自下水都知道。
正胡思乱想着，叶子明打来了电话。
秦烽微微皱眉，他不觉得叶子明知道自己要调去铁安区当副区长的事情，但这通电话打来的时间点确实很诡异，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操，小爷不过先你一步升副处，你倒好，前脚升副处，官网的公示文件还没拿掉呢就要升正处了，你小子这手二连跳玩得好啊！”
果不其然，叶子明永远都是那个官场包打听，即使他已经离开了富平官场，但他对各方消息的嗅觉依然敏锐。
秦烽将手机夹在颈窝，然后操作电脑打开省委组织部的网站，确认一下是不是官网已经出消息了。
“你小子说话啊！”叶子明兴师问罪的气势都要从手机里溢出来了。
秦烽刷新了好几遍网页，确认省委组织部的官网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内容，于是疑惑道：“你特么怎么知道的啊？”
叶子明倒是没故弄玄虚：“废话，你也不想小爷的老子是干什么的，省委常委会的讨论结果能瞒得住别人，能瞒得住我吗？”
秦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他还真是高估老叶同志的操守了，他刚刚怀疑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怀疑是叶求是直接告诉叶子明的。
然而现实只是给了他一个冰冷的教训——官场里哪有老实人啊？
“你特么小点声，还知道是省委常委会的讨论结果啊，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秦烽恶狠狠的警告。
叶子明根本不当回事：“怕鸡毛，我又没跟别人说，这不是跟你打电话嘛。”
秦烽没好气：“反正你轻点嘚瑟，省委组织部还没正式下文呢，随时都可能有变化。”
“知道知道。”叶子明很敷衍，然后打趣道：“你小子这回得请小爷吃顿大餐了吧，之前我升副处可是请你和白姐了，你升副处，我不在富平，这事就让你赖过去了，现在你直升正处，总不能继续耍赖了吧？”
“没升正处，还是副处级。”秦烽很平静的说道。
“什么？”叶子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拜托，副省级城市的副区长，怎么可能是副处级啊？”
秦烽心平气和：“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正处级，但我升副处级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你让省委组织部怎么给我提级别？”
叶子明沉默了半天，不无幽怨道：“可铁安区的旧城改造项目就是个烂摊子啊，连匹配级别都满足不了，上级领导这不是欺负人么，靠，老叶也没跟我说这些啊，我还当好事呢，行了行了，你也别上火了，回头跟你家那倔老头商量商量，赶紧把这烂摊子推了吧，何必呢，副处级的省会副区长，说出去都不够丢人的，再加上那人人避之不及的破项目，你真敢接手，到时候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秦烽心中很是感动，叶子明这个人虽然改不掉的吊儿郎当，但对自己确实真心实意的，得知自己升官立马打来电话，冷嘲热讽是假，分享喜悦才是真，而在知道上级没有满足自己的正处级之后又立马调转炮口，主打一个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