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帐外望了望,轻声问,“皇上在哪儿?”
“皇上许是在主账内处理公文呢。娘娘您且先安心用膳,晚点儿皇上会来探望您的。”说话的侍女名曰玉棠,在御前伺候了两年。以为我是离不开翁斐,黏人得紧,于是安抚了几句,又为我盛好了炖汤。我不再多言,只低头吃饭,呷了一口,味道果然鲜美浓郁。
见我对膳食满意,玉棠放下心来,笑道,“皇上心疼娘娘您清瘦了不少,便吩咐了伴驾出巡的御膳房总管徐师傅给你做了这些专门滋补身子的御膳。”
“有劳你备膳布菜了。”我淡淡回笑道,“但我并非什么娘娘,你唤我逢春就好了。”
“这怎么使得。方才皇上向我们交代话的时候,嘱咐我们的原话是要‘好生伺候娘娘’。您晋封定是指日可待的。”玉棠毕竟在皇上跟前伺候了许久,自然极会翁斐的眼色。
见我对封妃没什么反应,自始至终都淡淡的,她就以为我是宠辱不惊,且不喜说话不喜闹。便也跟着静下来,专心布菜,不敢多舌。
这段时日,风餐露宿。虽不像那些女犯一样只有残羹冷炙可吃,但我能吃到的也是些清汤寡水,干饼馒头,早无荤腥可沾。原以为这顿饭我会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但长期少食的胃却受不了,单喝了一碗汤,吃了半碗饭,就撑得慌。
饭后不久,我出账消食漫步,值夜巡守的禁军一批批与我擦肩而过。让我
玉山关所处的位置,恰好在京城与襄阳王于雁门关的屯兵之地中间。皇上的队伍还需向西北前行许多日才能抵达。此行一来是迎接襄阳王回京,二来可顺便沿途考察民情吏治,踏足着幅员辽阔的江山。
霍风曾经战功彪炳,威名远播。可戎马半生,换来的却是一个失意而仓惶的落幕。我正感喟时,翁斐也为这个结局微不可察地轻笑了,显然,此时我并不理解他的笑意味着什么。
翁斐少年老成,谋无遗谞,将帝王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霍风因残废从此不能行军打仗,他便展示仁厚之心,做足面子体恤功臣忠良。慷慨的召霍风回京定居养伤,不但给其重禄厚俸,还为其封妻荫子,抬了诰命品阶,使这一大家子人在京城霎时间荣极一时,风光无限。但这份尊荣之下,却是霍风实权旁落,明升暗降的事实。所谓的特召回京疗养,不过是为了行监视之便罢了。眼前的年轻帝王,远比我想象中,更具虎略龙韬,更懂步步为营。他连周边小国的语言都去学,怎么可能没在匈厥安插细作呢。上到日日面见匈厥首领的官吏,下到放羊吃草的牧民,又或是往来通商的小贩,皆有。阏野最得力的部下休屠便是翁斐前几年培植的内间。这次襄阳王受到埋伏,被毒箭射断双腿,正是此人所为……
为何皇家会如此忌惮襄阳王,或许算是杯弓蛇影吧。也许霍风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但当年翁鄞逼宫时,他已是小有功勋的将领了。只因听说东宫被血洗,他担心王学英的安危,便一怒为红颜,率领手下的军队从外地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此时翁鄞与帝位只有一步之遥,若霍风这时候搅局,那翁鄞将功亏一篑,必死无疑。但所幸王学英安然无恙地出现了,并请求霍风不要插手四皇子逼宫之事,翁鄞这才侥幸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