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穀知道他这个情况,那孩子肯定是没有保住。
安玉淙在这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血亲,死了。
南廷润荒神君战胜释玺神君,释玺神君安子宋及其乾元八表被囚,后宫乾元尽数驱逐。
战后两位神君都消失了,天界一片狼藉,光是重修就耗了半年光景,——这还是用了各仙君的法力才得以快速建成。
总之,这天界反正是谁做主也行,北昆、释玺还是润荒,都没差啦,反正他们也打不过,只要上头主子好伺候就行。
神碑倒是很快就修好了,只不过是借了衡荒的助力——这回安玉淙可是真的往衡荒里存了几分神力,以备不时之需。东南大战后,天道混乱河海倒流,日月几乎坠落,南穀实在没办法,便央三个星宿将军合力调出了衡荒中的神力修复了神碑。
这事可几乎耗尽了三人的心神。
修完了神碑,三人足足闭关调理了三四个月才没有被那灌到经络里的神力炸死。
天界难得一片河清海晏。
这次大战之后,能太平个千把年呢,这可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好日子。
安玉淙一直没有出现,殿中事务都是南穀朱雀和白虎代劳。姜煜时珣来找过他好多次,可南穀一直说他重伤闭关,不会见他们的。
姜煜跟他说了几次,他自己明白师尊受了伤,还是让他静心养伤为上,来了几次就不再打扰了。但是时珣几乎就要在他师尊寝殿门口住下来,他问东问西,焦急又崩溃,南穀一开始还没有把安玉淙流产这件事情告诉他,可是时间久了,南穀见他实在执着,只能把安玉淙的情况都如实告诉他了。
安玉淙流产了,双手彻底腐蚀,一只胳膊断掉了,胸腹都是破破烂烂的,浑身血都快流干了,还中了弑神钉——虽然弑神钉的效果已经被转嫁到了释玺身上,但是疼痛和神魂移位的伤害还是会对安玉淙起作用。
总之,如果安玉淙不是神,那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奈何桥走了八百个来回了。
时珣简直听傻了。
他面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还是固执地问南穀自己能不能进去看他。
南穀实在没办法,道:“他已经昏了半年了,从来没醒过,现在倒是不需要吃饭喝水……他现在更类似于一种闭关的状态,因为他的伤已经严重到我没有办法医治的地步了,毕竟医者只救活人,而他现在和死人没有多大区别……我每日只是检查他的伤,喂他喝调理的药,他身上大部分致命的伤都是神力在给他慢慢修复。”
“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他。”时珣道,“我想陪着他。”
“……不行。”南穀道,“在他好一点之后,我会让你看他的,但不是现在,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吓人,即使已经过了半年了也是一样。”
时珣道:“他什么时候……能好一点?”
“不知道。”南穀道,“按这速度,少则三四年,多则上百年,你就等着吧。”
南穀顿了顿,又接着道:“安玉淙不会希望你看见那样的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尊那性子。而且你就算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让他好好静养吧。”
帮不上什么忙。
这句话时珣其实听过好多遍了。
从战前到战后,他一直都在听别人这么说自己。
而他也确实一次次地都在拖累安玉淙。
“……好。”
时珣退了几步,终于转身出去了。
又是一年春天,采芑殿一切如旧。
时珣走过古树那段影影绰绰的阴凉,却看见山茶花已经落了。
白色的山茶整朵整朵地落在地上,花瓣都摔落下来。
时珣蹲下身去,捧起一朵花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半年多时间里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了。
他嚎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