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鬼。
沈玉娇心头轻叹,但还是给他倒了碗,一句“你少喝点”才到嘴边,身侧男人先开了口:“那你教我识字吧。”
轻轻的,又有些含糊,沈玉娇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待扭过脸,对上那双黑曜石般闪烁的眸子,她心下一动,错愕:“你想识字?”
谢无陵以拳抵唇,咳了声,又偏过脸,拔高了嗓音:“不行啊?”
沈玉娇:“……”
“一句话,你教不教?”
这虚张声势的威胁,沈玉娇哑然失笑。
“你有向学之心,这是好事。”她
嗓音柔缓道:“你愿意学,我便教你。”
省得她白吃白住,只略略做些家务,总觉得受之有愧。若能帮他识得几个字,也算是有助于他。
而且他若能识字学礼,日后交流相处起来,应当也能轻松许多。
这般想着,沈玉娇眼底的笑意也明亮几分:“那从明日开始,我教你《三字经》《千字文》。”
这些都是幼儿启蒙的书籍,她教他,也可当提前练习,日后也可在家给平安、谢地开蒙。
谢无陵看着她那双清凌凌的乌眸总算透出几分鲜活气儿,心下也明了——
看来她的确更喜欢那种有学问的白面书生。
自己虽没学问,脸也不算白,但胜在俊俏……
现在开始识字,当个黑面俊书生,也不算太晚?
“成,那从明日起,你开始教老子!”
谢无陵说着,端起一碗酒:“来,这碗就当谢师酒,我敬你。”
沈玉娇见状,也端起她面前那碗桂花蜜水:“我也敬你。”
谢无陵:“你敬我什么?”
沈玉娇望着他,腼腆抿了抿唇瓣:“敬你,收留我和孩子……”
谢无陵一怔,而后嗤了声:“蠢婆娘,又说这种话。”
慵懒视线淡淡扫过摇篮里熟睡的平安,扫过沈玉娇的肚子,最后落在眼前这张白嫩清婉的小脸上,嘴角微翘,酒碗“哐当”和她碰了下:“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再说这种见外话,老子真要揍你——屁股了!”
说罢,他仰头,爽快饮酒。
沈玉娇端着桂花蜜水,雪白小脸绯红蔓延。
这个登徒子,一日不调戏她会死么!
无论怎样,这个中秋比沈玉娇预想中的好过。
一觉安稳睡到天明,而非躺在床上枕着头流泪思乡。
不过翌日,教谢无陵这块朽木识字,实在气到她快流泪。
她算是明白为何从前在学堂,夫子一看到顽劣的弟子,就举起那长长尺木,头疼不已——
她教他:“人之初,性本善。”
谢无陵问:“为何说人之初,性本善?老子觉得性本恶。”
沈玉娇:“性本恶是荀子的观念,我现在教你的是《三字经》。”
谢无陵:“荀子是谁?竟然和老子英雄所见略同。”
沈玉娇:“荀子与孔子一样,皆是大儒……”
她耐心与他讲了遍荀子,谢无陵又问起孔子。说完孔子,他又揪着她的话,问起老子、孟子、庄子、韩非子……
一整个上午,《三字经》只教了第一句,诸子百家的故事倒是给他说了遍。
沈玉娇严重怀疑他拿她当说书先生使了,可他睁着一双求学若渴的漆黑眼睛望着她,又让她挑不出刺,只能看着明晃晃的大太阳,长长吐口气:“先做午食吧,剩下半句,下午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