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裕微微侧过头,心中对赤井秀一的猜测又多了几分。 吉他盒里面的狙击枪横放在赤井秀一腿上,抵达目的地,唐裕和柯南推门下车。 赤井秀一单手搭着车窗,扬声嘱咐一句:“对了,下次记得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 他指的当然是今天这场行动的起因,柯南无意间黏到了水无怜奈鞋底的窃听器。 只是谁能每次都那么巧合地撞上黑衣组织啊…… “当然。”柯南半月眼呵呵一笑,随即严肃地仰头问:“赤井先生,水无怜奈,你们要怎么办?” 既然他们已经得知了她组织成员基尔的身份,就肯定不会对此坐视不管。赤井秀一却微微一笑,转身摇上车窗。 “这就是fbi的事了,男孩,记得回去洗澡。” fbi的车辆渐渐远去,柯南不甘地皱起眉。 的确,在大人眼中,柯南这个年纪只是个小孩子,就算他推理能力高超,在这种实际的行动中,也并没有发挥作用的余地。 赤井秀一对此避而不谈也是情理之中,柯南求助的眼神转而望向唐裕,却没想到连他也蛇鼠一窝地补刀道:“对,小孩子的话,还是学习为重吧!” 连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柯南正要抗议,没想到唐裕转身时,轻松的表情便猛地一沉:“柯南,注意你的窃听器。” 他背对着赤井秀一离开的方向,脸色却已经凝重下来。 “黑衣组织,是不是还没有把这个窃听器销毁?” 柯南的眼睛就在这一刻,慢慢地瞪大了。 唐裕的推测不假,两人从博士家的仓库里翻出了尘封的信号增幅器,一番调试以后,追踪眼镜的镜片上断断续续,居然真的重新出现了红点的踪迹! 柯南吃惊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窃听器的功能,却为什么不立刻把它销毁掉? “口香糖将发信器和窃听器一直黏在鞋底,走了那么长的路以后,就算上面可能有残留的指纹和dna,恐怕也已经污染得不能用了。”唐裕垂眸深思着,“之所以还把它留着,估计是对方想请君入瓮。” “你是说,琴酒在以这个作诱饵。”柯南说,“他还在怀疑放下窃听器的人的身份,不是fbi?” “恐怕不仅如此。” “万一来的是fbi的人,他们就能将伏击的敌人一网打尽,解决掉这个头疼已久的麻烦,”唐裕五指依次点着桌面,“假如来的是另一波追踪者,这样做,也能让暗地里的人暴露行迹。” “……光明正大的阳谋。”他一锤定音。 柯南咬紧牙关,低头看向茶几。 上面铺着的,是东京的纸质地图,他们正根据眼镜上显示的方向和距离,寻找定位的所在地,可现在定位确定,对是否要追踪过去,他却反而又有些踌躇了。 琴酒就是明晃晃在告诉身后的追踪者,欢迎过来。至于交锋的结果怎样,双方各凭本事。 可就算这样,黑衣组织的行踪过于隐秘,即使知道这是个圈套,也很难让人忍住诱惑,不去咬钩上的鱼饵。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黑,一条干燥的毛巾落在了柯南头上。 两人早已被大雨浇得透湿,回到博士宅也顾不上洗澡更衣,拿到信号增幅器后,就立刻头对头查询地图。此刻灰原哀端着一盘干毛巾走过来,没好气地扔给一人一条,催促道:“赶紧擦一下!一会该感冒了。” “多谢。”唐裕扯过毛巾,随意地呼了把头发。 他的思路还沉浸在分析中,转头问柯南道:“你仔细听耳机,他是不是把窃听器给包上了?” 柯南凝神侧耳片刻,沉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唐裕重新陷入沉思,灰原哀靠在沙发边,抱胸听了会两人的对话。 灰色的烟灰格围巾吸透了水,挂在脖子上,犹如一条沉甸甸的沙袋。唐裕坐下后,就将它随手放在了一侧。 他里面搭的是一件黑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几颗,从俯视的角度,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伤。 灰原眼神静静,忽然说:“我建议你们不要去。” 唐裕同时开口道:“我的意见也是这个。” “……”柯南毛都快要炸了,他抓狂道:“为什么啊!” 唐裕就在这时抬眸,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迎着他的视线,栗发的女孩轻轻挑了挑眉。 “柯南没有说过你的身份,不过大致能猜到一点。”唐裕说,“灰原,其实你也是组织的人吧。” 灰原哀抱胸从扶手转到了座椅上,施施然坐在唐裕对面,单手拖着下巴。 “对,”她干脆利落地说,“还能看出什么?” 唐裕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不成形的猜测而已……说出来难免贻笑大方。灰原,我是想拜托你,不要让柯南过去。” “在我之前,你和柯南未必没有遇到过组织的人。”唐裕说,“琴酒的保时捷那么显眼,难道说柯南能忍住不安装窃听器吗?” 他推测的说法全中,灰原哀不置可否。 “那么现在琴酒手里的拿到的,与之前的交锋,就完全是相同的款式。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灰原哀,”唐裕正色道,“琴酒很可能联想到你。即便只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让他继续监控着毛利侦探事务所的话,追查到阿笠博士,不费吹灰之力。” 灰原哀的身体无声地僵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阿笠博士宅内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柯南缓缓道:“……你说得对。” 眼下他就正寄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在这个敏感的节点,柯南绝对不能出现在琴酒眼前。无论多么好奇,灰原哀的生命必须摆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这一次的机会,注定他必须放弃。 在困境前永不放弃,对敌人主动出击,永远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亲友,奔赴在生死一线。 就算好奇心旺盛,也会因形势不同,冷静地选择放弃。 唐裕忽然想:这可能也是作为主角,柯南的人格魅力所在。 他在阿笠博士家粗糙地擦干了头发,又向博士要了一副备用的追踪眼镜,少年侦探团的徽章被他卸掉了外壳,只保留了内部承载通讯功能的芯片,带在身上。 这次不能一同前往的柯南深深地看着他,唐裕轻松地安慰他:“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不,三番两次在琴酒身边转圈的你才是真的没数。 柯南心中吐槽一句,随即正色问:“既然这样,为什么唐哥不先和赤井先生商量一下?” 唐裕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可能去找赤井秀一,没有了柯南作为夹在中间的缓冲,万一赤井秀一一个心血来潮提到往事,他可就要当场露馅了。 可理由却不能这么说,唐裕轻轻地摇了摇头:“我需要fbi制造的时间差。” “时间差?”柯南皱眉,不解地重复了这个词汇。 唐裕解释道:“水无怜奈的身份已经被窃听暴露,组织肯定会立刻将她保护起来。同理fbi想要控制她,最好的时间也是今晚。就算琴酒有心埋伏,也要看他的人手,能不能两头应付过来。” 柯南马上明白:“你是想在赤井先生追捕水无怜奈的时候……” “是。”唐裕摩挲着手里的黑框眼镜,沉着地点了点头,“所以才说,我心里有数。” 这的确是一个最为保险稳妥的方案,于是连灰原哀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了。 临行之前,唐裕开口拜托了阿笠博士一件事。 “你是说,找到钥匙对应的是哪个小区?”阿笠博士苦恼地摸着下巴,“这可不太好查啊。这把钥匙是谁的?” “一个朋友。”唐裕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他不小心喝醉了,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醒来身边就有这把钥匙了,只好拜托我查。” “……”阿笠博士尴尬地笑了笑,“那他还喝的挺醉。” 唐裕的话里点到即止,因为暗示了一些更为……暧昧、敏感的隐私,阿笠博士心领神会,没有追问。 白大褂的秃头博士俯身在电脑上拉开网页:“不过可能还要再多等一两天,我才能把筛选过的列表给你。” “……这件事不着急,博士,麻烦你了。那个小区里,一定有一栋十一层为顶层的公寓。”唐裕微笑起来。 那把蓝色的塑料钥匙最后被唐裕留在了阿笠博士家,他需要一天的时间扫描建模。约定了明天上门来取后,唐裕撑着一把黑伞,独自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黑白的漫画页面被调成半透明状,浮在眼前,既能快速浏览剧情,又让他不至于一头撞上电线杆。 时间并不宽裕,距离fbi重新布置计划,围捕水无怜奈,恐怕只剩下不到几个小时。唐裕关闭了弹幕的功能,打算等空闲时慢慢浏览,此时此刻,他双眼快速掠过画面,对比着连载的剧情与记忆里的不同。 漫画的这一话更新,应该是“唐裕”正式登场后参与的第一个主线。与他记忆的情节相比,无论事件的经过还是结果,都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唯一相同的是,由于窃听器的存在,琴酒怀疑的矛头都直接对准了毛利小五郎。只不过这一次,由于fbi在杯户公园现场就已经包抄了基安蒂和科伦,毛利小五郎的嫌疑就此打消。 因此,赤井秀一七百码狙击琴酒的剧情也被蝴蝶掉了。 原版剧情的逻辑链是这样的:第一次狙击土门康辉的失败被归为天气原因,组织立刻安排了第二次暗杀,此时琴酒发现窃听器,抵达毛利侦探事务所对面的楼顶时,却被提前埋伏在对面的赤井秀一狙击。 赤井秀一七百码以外的两枪,一枪精准地毁掉了窃听器,另一枪则擦过了琴酒颧骨,直到后来的漫画里,那道伤都一直停留在他的侧脸。 现在他们提前洗清了毛利小五郎的嫌疑,这段剧情自然也没有了发生的必要。 不知道为什么,翻过画面时,没有了那道伤痕,唐裕反而觉得顺眼了不少。 这次的连载更新得意外慢,直到末尾,漫画的剧情才进行到赤井秀一登场那里。 唐裕阖上书页。 他从酒店的前台顺手取走了一个快递,嗡嗡上升的电梯中,最后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缓缓浮上水面。 水无怜奈为什么要向他,或者说,向这个空白的邮件地址汇报进度? 他重点看了漫画里柯南刚刚听到窃听器返回的动静,仔细对比邮件地址发音的这一段内容。 浴室里升起蒸腾的水汽。 通过柯南的判断,唐裕可以确信的是,这个信箱并不是黑衣组织boss的邮件地址。 但直觉上,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水无怜奈与这个账号有什么关系? 这个邮箱背后的身份,是黑衣组织的一员吗? “他”具体是谁?代号如何? ……这个身份,与明面上的“唐裕”是否有关? 唐裕冲掉了头上的泡沫,静静关掉热水。 水声一停,浴室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中,连他发梢上将坠欲坠的水滴落在肩膀,温热的触感都显得如此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