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时醒转,想起前几日宫中传出消息,圣人已将废储之意宣之于口,这个当口儿,行事务必更谨慎些。
李玙站定脚步,深深吸气,将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定了定心神,板起脸吩咐。
“长风速回府里赶一辆马车出来,接了娘子回去。”
“是。”
长风平日里便不比长生机灵得用,方才没能拦住李玙出手救人,正在懊恼,忙快马加鞭赶了去。另一个亲随名唤合谷的,便挽了衣袖爬上车厢去照看杜若。
众金吾卫原本还好奇车上何人,见合谷默不作声掩了门,只得讪讪收回目光。
再一个名唤太冲的便向秦大一条条吩咐。
“方才那位小阿姐,还有我们府里的果儿,都请军爷们抬了路边歇着。”
秦大忙应了。
“这三个贼子公然冲撞忠王府车驾,简直胆大包天,分明有不轨之心,还望各位军爷严加审问,切莫轻纵。”
秦大应了声喏便去提拿,那人却仿佛怕他似的,直扭着头不肯与他对面。
秦大憨直,踢了一脚骂道,“直娘贼!都落到咱们兄弟手里了,还缩着个乌□□作甚!”
边说边扯了黑布下来,一看之下却是大为惊讶,连声大叫。
“诶?怎是哥哥?”
秦二探头一瞧,那人果然便是柳绩,他心眼多,皱了皱眉不开腔。
太冲便问,“怎的,军爷认得这贼子?”
秦二抢先低声答,“回中贵人的话,这厮乃是我们金吾卫从前的弟兄。”
太冲听得狐疑,仍大声问道,“从前的弟兄?什么意思,那如今呢?”
秦二不由得瞧一眼周围。
长街上挤挤挨挨排了二十几座王府,守卫森严非同寻常。
自那马受惊跑出之后,前前后后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黄门、宫女、侍卫。
京城十六卫原本分作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等十六支军队。
其中左右卫与左右骁卫等四卫地位最高,专司宫禁宿卫,乃是天子亲卫。
左右金吾卫主掌京城巡警,偶作亲贵侍从仪仗之用。
左右千牛卫执掌京城宗室王府宿卫。
如今这些围着看热闹的侍卫,应当都是左右千牛卫的人。
秦二忙凑近李玙单膝跪下,低声回话。
“殿下容禀,此人名叫柳绩,原是金吾卫八品参军。因前些时候借了人家的高利贷,利滚利来还不起,便偷将库房中的赃物拿去变卖,叫长官逮了正着,已是革去职务永不录用。”
李玙听得‘柳绩’二字便是一怔,扭头望去,却见他也正直眉楞眼瞧着自己。
“卑职瞧着,今日追赶他的多半便是放贷之人。不意冲撞了殿下,实在罪该万死。只是此人实为我金吾卫之耻,今日,今日若是殿下要在长街上发落他,难免叫金吾卫在千牛卫跟前失了颜面。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十六卫都会传遍。因此卑职斗胆,请殿下手下留情,过后再处置他。”
李玙听了不置可否。
秦二当他不肯,只得道,“那,卑职将他送到忠王府上,任由殿下处置?”
“那倒不必。”
李玙淡淡道,“既是金吾卫的家事,本王不问便是。”
秦大听了大喜,忙推攘柳绩,“哥哥还不快谢殿下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