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你是想与我成婚,还是与我共赴黄泉?”◎
夜尽天明,一辆轩车自山门内行去,碌碌驶往别业。
折枝伏在谢钰的膝面上,盖着张薄毯睡得浓沉。
昨夜她过了子夜方睡,此刻正是困意深浓的时候,谢钰便也未曾唤醒她。只是待行至府门前了,方将她连人带着薄毯横抱而起,往上房内行去。
自车辇上步下时,折枝在他怀中轻蹙了蹙眉,但很快便复又睡去。直至谢钰将她放在锦榻上,仍未醒转。
这一觉睡得浓沉,直至窗楣外的春光照上锦榻,折枝方朦胧自锦被间睁开眼来。
她支起身来,往身侧看去,却见玉枕寒凉,谢钰已不在身畔。
大抵是往宫中上值去了。
折枝这般想着,便也趿鞋自榻上起身,轻声唤道:“半夏。”
门上垂落的珠帘轻微一响,是半夏端着洗漱用的物件打帘进来。
“姑娘醒了?可有什么想用的,奴婢吩咐小厨房里置办。”她笑问道。
折枝接过她递来的齿木,漱过口,又拿布巾净了面,这才轻声答道:“我想回一趟沉香院。”
“奴婢这便去——”半夏答应到一半,骤然回过神来,讶然道:“姑娘方才说什么?”
“我想回一趟沉香院。”折枝将手里的布巾放下,羽睫微垂,掩住了眸底的心绪:“我想取回留在沉香院里的旧物。”
“那奴婢与紫珠去一趟便好,姑娘的身子才好了没几日,还是多休憩几日为好。”半夏劝道。
“这物件,还是要我亲自去取,旁人不好代劳。”折枝却摇头:“况且,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我回到京城里来的消息,桑府里也总会知晓。”
半夏拗不过她,只得轻应了一声,替她准备要穿的衣裳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日上中天,马车亦于桑府的门前停落。
守门的小厮跑上前来,对车辇上恭敬道:“不知车上是哪位贵客,我家老爷上值去了——”
车帘随之被一双素手撩起,折枝踏着脚凳步下车辇,视线落在迎门的小厮面上,轻声启唇道:“福满,我今日回来,只是为了取回沉香院里的旧物。皆是我的私物,便不必通传老爷了。”
“表姑娘?”福满一个哆嗦,脸色都变了:“您,您不是——”
折枝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见如今时已近正午,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带着半夏与紫珠一同迈过了门槛,顺着抄手游廊往沉香院的方向行去。
当初热闹的沉香院里,如今人走的走,散的散,大多都被遣到了其余院落里当差,倒是显出几分荒凉来。
唯有连翘与锦屏两个还留在月洞门外守着院子,见到折枝带着半夏与紫珠过来,皆是一愣,继而语无伦次道:“姑,姑娘,您,您怎么——奴婢们不是白日里发梦吧?”
“这是怎么了?”折枝有些讶异。
连翘捂着嘴,看着折枝险些连眼泪都下来了:“姑娘,他们都说,说您是被强人掳走,遭了害了——”
原来她走后桑府里竟传成这样。
折枝轻愣了一愣,斟酌着道:“没有什么强人,只是临时起意回了一趟母亲的故乡。出去得仓促,没来得及知会你们。”
锦屏连连点头,欣喜道:“那姑娘今日回来,是不是便要住回沉香院里了?”
折枝徐徐摇头:“我如今住在哥哥的别业里,今日回来,也只是为了取回旧物。”
连翘与锦屏眸底皆有失落之色,只得一壁为折枝引路,一壁问道:“姑娘要寻哪件旧物,可要奴婢们帮忙?”
“不必了,有半夏与紫珠便好。”折枝轻应了一声,往上房跟前停步,抬手推开了紧闭的槅扇。
许是沉香院中仍旧留了人打扫的缘故,上房内一切如旧,亦并未积上灰尘。
折枝行至长窗畔,垂眼便看见了放在长案上的绿绮琴,立时便小心地将这架古琴抱起,交给紫珠拿着。
“还有一件。”
折枝说着便俯下身去,将角落里一只箱笼打开,挪开了上头放着的绸缎后,便显出了藏在底下一把半旧的焦尾琴。
那还是当初她生怕谢钰动怒,迁怒先生才藏在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