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还给谢大人的那份银子单独分了出来。◎
宫中的日夜轮转与桑府中并无不同,仿佛只是一阖眼的光景,天边已泛起鱼白。
折枝起身时,谢钰已不在枕畔,榻前的春凳上,放着他留下的书信。
折枝展开看了看,大意是他要留在宫中随皇城司追查此事,大抵数日方能离开,让折枝先随着桑家众人回府。
折枝看完后,便顺手将书信叠好收进了袖袋里,又独自更衣洗漱,随着宫娥往主殿与桑府众人汇合。
许是昨日行刺之事来的凶险,众人心有余悸,唯恐降祸在自己身上,眼底皆有淡淡的青影,显是一夜辗转,未能好眠。气色匀停的折枝立在众人之间,便愈发惹眼。
桑砚与柳氏皆多看了她一眼,但当着宫人们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抿唇移开眼去。
倒是桑焕的视线一直胶在她身上,从新绾好的发髻一直看到雪青色的裙裾,令折枝不适地蹙紧了秀眉,微侧过身去,拿团扇掩住了大半张莲脸。
桑焕却不识趣,微眯了眯眼,趁着众人在打点回府事宜,缓缓踱步过来,在折枝身旁低声笑道:“妹妹的湘水裙似乎换了。”
折枝心底一凛,握着团扇的指尖骤然收紧,蹙眉道:“大公子记错了。”
“我没记错。”桑焕仍旧是低笑:“妹妹昨日的裙面上绣着一支玉兰,裙底有银线锁边。怎么隔了一夜,便成了绣着白梅,金银丝交错锁边的了?”
折枝知道他是真的发觉了,握着团扇的指尖愈紧,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里来,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竭力让语声平静:“大公子记错了。折枝的裙上从来都是白梅,而非玉兰。”
“是不是,唯有妹妹知道。”桑焕眯着眼睛,徐徐道:“不过真是巧合,昨日谢钰离席后,妹妹也跟着离席。之后万寿节上便闹了刺客,而妹妹的湘水裙也换了。不知我若是将这消息递给皇城司,司正会不会因此赏我个一官半职?”
折枝轻抿了抿唇,见桑砚与柳氏在一旁与桑浚说着些什么,顾不到此处,便也压低了语声威胁回去:“折枝如今是客居在桑府,倒也没什么。哥哥可是元配嫡出的公子。行刺之事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真查出了什么,大公子恐怕只能去阴司索要一官半职了。”
桑焕的视线像是被锐针刺似地骤然一缩,又见桑砚与柳氏已往此处行来,只得悻悻扭头而去。
折枝高悬着的心这才放落了些,行至桑府众人跟前,与桑青琐立在一处。
待金吾卫盘查过后,桑府众人便一同行至宫门处,轻车回府。
来时是倦鸟归巢时节,朱雀长街上行人寥寥,如今却已过了辰时,正是一日里最为热闹的时候。铺子开张,摊贩出摊,街面上人流如织,将各家的轩车一同堵在人潮里,寸步难行。
桑青琐毕竟年幼,昨夜一人睡在偏殿里,也并未睡好。在车上乖巧地等了一阵,终于坚持不住,倚在大迎枕上睡得香甜。
车内醒着的,便只余下柳氏与折枝。
柳氏遂搁下手中茶盏,徐徐抬眼看向折枝,视线亦落在她那身换过的那身雪青色湘水裙上。
折枝只作不觉,仍旧低头徐徐剥着一枚新鲜的橙子。
“折枝。”柳氏终是开口,语重心长道:“我以为你素来是有分寸的姑娘家,昨夜之事,你应当分得清轻重。若是此事传扬出半点风声,你的名节毁尽。往后再想议亲恐怕艰难。”
折枝低垂着羽睫,缓缓将橙子剥开,将橙皮放在一盘的小碟里,这才轻声启唇道:“夫人想说什么?”
柳氏便也淡声道:“榴花院里的两位姨娘,是谢少师送来,想必却是你的意思吧?”
折枝摇头:“夫人错了,这是哥哥的决定。”
柳氏微一敛眉,很快又平静道:“我承认,这两位女子确有手段,将老爷迷得予取予求,可只要老爷还想要他的仕途,便做不出宠妾灭妻之事——只要我还是桑府主母一日,便能左右你的亲事。”
“你让谢少师将两位姨娘带走,我将昨夜忘却不说,还替你谋一门好亲事,令你来日无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