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的婚服层层叠叠地压在她纤细的玉臂上,堆起小山般的一座,像是随时都要倾倒。
“怎么拿了这许多?”谢钰将婚服接过,替她揉了揉皓腕。
“毕竟成婚是大事,折枝想多试几件。”折枝说着便往里间里行去:“哥哥替折枝放在里间便好。”
两人遂一同行至里间。
谢钰方将那一叠婚服放下,折枝便惊讶道:“哥哥不出去吗?”
“折枝对外说的可是兄妹。这世上只有妹妹能替哥哥更衣,哪有哥哥看着妹妹换衣裳的。”她说着便将谢钰往外推:“折枝早间起的仓促,都未曾用过早膳。如今时近晌午,才觉得腹中空空。哥哥若是无事,便去街面上替折枝买一包新出炉的槐花糕来。待回来时,折枝便也试好了。”
说话间,折枝已将谢钰推出了里间。
布帘随之垂落,隔绝了他的视线。
只能听见里头轻轻的解衣声,似是小姑娘正徐徐解开领口的玉扣,将外裳褪下。
谢钰有心想等她将第一件婚服换好,可折枝似听见了他并未离去,便又隔着帘子道:“若是哥哥惫懒,请身边的侍卫走一趟也好。”
谢钰皱眉。
跟来的侍卫早已陆续回了府中,如今还未回返。
“妹妹在此等我。一盏茶内,我便回返。”在折枝的连声催促下,谢钰终是启唇。
折枝这才隔帘轻应了一声,解衣的动作却放缓。
直至估摸着谢钰似是离开了成衣铺,立时便将布帘挑起,疾步往外行去。
侍女正等在跟前,见她一壁匆匆系着领口的玉扣一壁出来,也是一惊:“这位姑娘——”
折枝顺手取下发间的垂珠步摇塞进她手中,低声道:“劳烦姑娘帮我个忙,替我在里间里等着。若是方才那公子回来了,也不必应声,能拖一会便是一会。”
侍女一愣,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折枝便已戴上幕离,抱着她带来的狸奴,小跑着混进了朱雀街热闹的人流中。
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她低头看了看躺在掌心里华贵的珠钗,迟疑了一瞬,终是挑起帘子行入了里间。
折枝一路顺着拥挤的人潮向前,终是在街口处遇见了一名正在揽客的车夫。
“姑娘可是要雇车?打算往哪去?”车夫招呼道。
折枝也并不迟疑,抱着橘子便上了车辇。
“出城,一路往南。”她说着,将臂上缠着的金钏解下一环递与他:“走上三日,能到哪便是哪。”
荆县里她是暂且回不去了。唯有先往其余城池里躲上几日,待将半夏与紫珠寻回,她便登船渡海,让谢钰永远也寻不着她。
车夫接过了她递来的首饰,见是赤金的,顿时也是眉开眼笑。也不再多问,只道了一声‘您且坐稳’,便扬鞭催马,往城门的方向急急而去。
还未到一盏茶的功夫,谢钰便已回返。
于记成衣铺内安静无声,守在门前的侍女不知去了何处。
谢钰眸色微深,抬步踏入店内,行至悬挂的布帘前。
“穗穗。”他淡淡唤了一声,长指轻捻着油纸包上系着的红线:“槐花糕已经买好,妹妹不打算过来尝尝吗?”
布帘内静默无声。
谢钰轻哂出声,大步上前,挥开了垂落的布帘。
里头随之传来一声惊呼。
“这,这位公子——”
方才迎客的侍女慌乱缩在墙角。
而狭窄的里间内,早已不见了折枝的踪影。
谢钰握紧了手中的那包温热的槐花糕,眸底的神色一寸寸淡去,冷如覆雪。
……骗子。
随着马蹄声疾响,盛京城的城门也渐渐被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