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柳氏便又能在背地里抹着泪与桑砚说谢钰的不是,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折枝轻蹙了蹙眉,大抵是不想让柳氏得逞,便从袖袋里寻出一盒她喝药后用来压苦味的蜜饯来,笑着递与桑浚:“我倒是许久不曾见浚哥儿了,想着这般年岁的孩子应当喜欢吃糖食,便带了盒杏脯过来。做得时候用足了糖,浇了不少蜜浆,想是足够甜蜜了。”
她说着,又往前递了递,笑得眉眼弯弯的:“浚哥儿快接着。”
桑浚毕竟还年幼,也很馋糖食,听她这般开口,不由自主地便挪步上来接。
柳氏见状,面色骤然一紧,忙抬手将桑浚紧紧抱住,勉强对折枝笑道:“浚哥儿正在长牙,吃不得甜的。”
“是折枝疏忽了。”折枝似有些遗憾地轻轻叹了一声,将蜜饯盒子收回袖袋里,又微侧过脸,轻声问谢钰:“如今时辰不早,是不是该去宫中了?”
谢钰垂目看向她,终是轻笑出声:“许是桑府的马快,并不着急。”
桑砚面色一沉,只是眼见着万寿节当前,也不好发作,只拂袖大步往府门外行去。
柳氏眼见着自己没有了说话的余地,也只得强自敛了敛面上的神情,抱起桑浚,随着桑砚徐徐迈出了门槛。
两辆轩车前后停在府门外。
桑砚,桑焕与桑浚上前一辆,而柳氏,折枝与桑青琐乘坐后一辆。
至于冯姨娘,自是不能跟去。
毕竟这万寿节的宫宴,姨娘妾室通房自然皆上不得台面的。
故而最为得宠的,也最为折腾的红笺与雪盏二人,今日亦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未跟来。
折枝这般想着,正牵着桑青琐踏上脚凳。却骤然听身侧不远处,谢钰淡淡唤了她一声:“妹妹。”
折枝轻应了一声,回过眼去。
却见泠崖已将一辆鸾铃轩车停在不远处。
谢钰单手挑起车帘,对她淡声道:“夫人的车内恐怕坐不下旁人。妹妹还是过来,与我同车而行。”
折枝迟疑一下,见谢钰并没有要独自离开的意思,终是将桑青琐抱到了车内,这才对柳氏道:“哥哥许是有事要问折枝,折枝便先过去了。”
说罢,也不看柳氏的神色,只将车帘放落,便抬步行至谢钰身侧。
“妹妹。”谢钰似是对她过来的举动很是满意,薄唇微抬,将掌心抵至她跟前。
折枝悄悄抬眼看了看周遭,见两辆马车的锦缎帘子皆已放落,无人瞧见,这才轻轻搭上了谢钰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踏着脚凳,上了轩车。
随着银鞭一响,骏马长嘶一声,扬蹄而起,带动轩车急急往前行去。
折枝见坐在她对面的谢钰羽睫低垂,似有所思,便也没有打搅他,自自顾自地挑起左侧的车帘,看着窗外飞快流转过的景象。
直至到了朱雀长街上,各家的车马将长街堵了个水泄不通,再无风景可看,倒是外头的暑气一阵阵涌来,折枝这才无奈放下车帘,拿帕子小心地掖了掖额上泌出的细汗,又拿铜镜看了眼,确定没有弄花了脂粉。
谢钰看她拿团扇轻轻扇着风的模样,便也收回了思绪,倒了一盏乌梅汁递与她。
“方从冰鉴里取出来的,少用些。”
折枝轻轻应了一声,从谢钰手里接过了杯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乌梅汁本就解暑,方从冰鉴里取出来的乌梅汁,更是入口生凉,只一盏落下,仿佛便将周身的暑意清扫一空。
折枝用了一盏,见谢钰似蹙眉想着什么事,并未察觉,便又偷偷倒了一盏过来饮了。
直至第三盏刚沾唇,便听见一声勒马声响起。轩车随之平稳停落。
折枝这才慌忙放下杯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与谢钰一同打帘步下轩车。
夜幕初降,繁星当空。正是华灯初上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