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半夏嘴快,蹙着眉说了她一句:“慧香姑娘,若是见到大公子,你不妨劝他一句,不必再往沉香院中送东西来了。我家姑娘不喜欢。”
未曾想,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将慧香说得坠下泪来,捧着那檀香木盘便骤然跪在地上,对着折枝哽咽道:“姑娘,奴婢求求您,求您就收下吧。奴婢代大公子替您磕头请罪了。”
慧香说罢,一个头便重重磕在地上,磕得眉心里都通红一片。
折枝一愣,终是停步回转过身来。
却见慧香单薄的夏裳袖口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滑落到肘弯处,显出小臂上那些惨不忍睹的青紫色痕迹。
像是被人用了极大的力道掐、咬过所留下的血瘀。
众人皆是一惊。
折枝以团扇掩面,有些不忍地轻轻侧过脸去。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阵淡香便被夜风渡至鼻端,隐约透着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闻见过。
折枝迟疑着转过眼来,垂手轻轻握住了慧香的手腕,细细去看那小臂上留下的痕迹。
却见上头果然已是上过了药的,那药膏的香气清雅,似乎,似乎是她曾经给谢钰用过的那盒白玉膏。
折枝似是骤然间想起了什么,那垂落的羽睫轻颤了一颤,徐徐启唇道:“慧香。”
慧香忙抬起眼来望向她,哽咽着道:“表姑娘有何吩咐,奴婢一定做到。”
折枝细细听着她的语声,手里的团扇愈发抬起了些,羽睫低垂,掩住那双杏花眸里的惊讶之色。
慧香便是那一夜,在假山上会情郎的女子。
折枝也随之想起同夜中,她躲在假山洞中与谢钰偷欢的事来,藏在团扇后的莲脸渐渐被绯意所侵。
折枝自不会点破。只是见慧香着实可怜,终是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些礼,你自个想法子处置。回去便说我已收下,往后也不必再送。”
慧香止住了泣音,抬首见沉香院外没有旁人,这才如蒙大赦般地连声与折枝道谢,含泪往蒹葭院的方向回去了。
折枝看着她的背影又轻轻叹了口气,抬步与半夏紫珠一同回到了上房,坐在玫瑰椅上,将发间的钗环卸下。
原本卧在春凳上的橘子听见响动竖耳醒转,一双蓝色的眼睛左右望了望,看见折枝便撒开四条小短腿跑来,一个接力跳到折枝的裙面上,‘喵喵’叫着蹭她的衣襟撒娇。
折枝垂手轻抚了抚橘子柔软的长毛,对着眼前的妆奁静默了稍顷,终是启唇道:“半夏,紫珠,若是明日里无事,便亲自到玉带河的铺子里传个口信,让王二夫妇代为租个粮仓,多囤些米粮。”
她说着,便从妆奁的夹层里取出一沓银票来,只留下两张应急,其余的便尽数交给两人。略想一想,又将视线落到妆奁里,迟疑稍顷,还是轻声道:“妆奁里的首饰,也挑些不常用的当了换银子,务必囤得多些。”
半夏‘嗳’了一声,接过银票收到袖袋里,脱口道:“依奴婢看,最值钱的那些还属谢大人送的——”
折枝正抬手摘着耳坠,闻言动作微微一停。
夏风随之拂过她素白的指尖,带来些微的热意。
折枝轻垂了垂眼,启唇时语声轻细,于虫鸣声中听不真切:“先当旁的便好。”
“哥哥送的那些,便先留着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