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
在折枝的软声催促下,谢钰终是垂眼,看向怀中的狸奴。
那圆润的小东西此刻正恹恹伏在他的袍袖上,连叫声也绵软无力,果真不似往日那般活泼。
谢钰信手拨弄着橘子柔软的长毛,眸色晦暗:“妹妹漏夜过来,便是为了让我给狸奴瞧病?”
折枝点头,望着他怀里的橘子,杏花眸里满是担忧,语声也徐徐低了下去:“除府医之外,折枝今日还请了好几位府外的大夫过来。却都说不会瞧狸奴的病。这一来二去的,便耽搁到了宵禁的时候。”
“若是不过来劳烦哥哥,却也寻不到旁人了。”
她说着,又抬手攥紧了他的襕袍袖口,本就低微的语声中隐隐透着些哽咽:“哥哥快想想法子。折枝怕橘子熬不过今夜。”
谢钰抬眼看她,见小姑娘秀眉紧蹙,急得杏花眸里都笼上水烟。
若是怀中的狸奴真死了,也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
他皱眉,终是启唇对暗处道:“计都,去请府医。”
折枝高悬的心这才微微放落了些,遂将搁在抵在的菡萏风灯重新捡起,提起裙裾,快步跟着谢钰回花厅中等待。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那名唤计都的侍卫便带着一名医者打扮的老者疾步过来。
只是方进了花厅,听闻是要狸奴瞧病,却立时为难地连连摆手道:“大人,老朽一生行医,治病救人,却从未给狸奴看过病。即便是能猜到病症,根据人吃的方子开药,这狸奴也未必受得住,只怕适得其反。”
谢钰知他所言非虚,遂抬手令他退下,与折枝道:“崔白家中亦豢养狸奴,他还曾亲手为自家的狸奴接生,应当懂上一二。”
折枝杏眸微亮,还未答话,却又听谢钰淡声道:“只如今已至宵禁,即便要请崔白,亦要等到明日天明城门开启。”
他说罢,便令计都取来一些软布,垫在一张春凳上,又将橘子放下,抬步行入幔帐深处,往那张宽大的拔步牙床上安寝。
“月已上中天,妹妹早些安置。”
折枝低低应了一声,可心底仍是放心不下橘子,遂挪了张圈椅过来,在春凳旁守了一阵。
直至夜色渐深,橘子也团在春凳上睡去。这才勉强将心放下,自圈椅上站起身来。迟疑了一阵,还是蹑足往幔帐深处行去。
待她将最后一重鲛绡幔帐撩起,却骤然对上谢钰的视线。
折枝轻轻一愣。
——自谢钰说要去安置已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可他如今仍是一身素白中衣倚在大迎枕上,清眸与庭前月光寒成一色,并无半分困意。
折枝遂于放着他襕袍的春凳前停下了步子,试探着轻声道:“是折枝吵醒了哥哥?”
谢钰不答,只冷眼看着她。
折枝踌躇着走近了些,放软了语声:“折枝不是故意要扰哥哥清梦,只是——”
她语声未落,谢钰已抬手,紧握住了她皓白的手腕。
折枝不防,被他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合身倒在拔步牙床上。
那玉葱般的指尖正攀在他的领口,柔软的腰肢隔着薄薄一层锦被贴在他身上,似一道纠缠在乔木上的藤蔓。
许是新洗沐过的缘故,谢钰身上那清雅的迦南香已清淡至不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寒冽的松竹冷香。
折枝轻愣一愣,抵着他的胸膛想要起身,只是还未支起身来,那盈盈一握处便被谢钰抬手扣住,再一次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正当折枝觉得自己的唇瓣都紧贴到谢钰面上时,谢钰终是松开了她的手腕,微寒的长指抬起她的下颌,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光润的肌肤,语声淡淡:“妹妹素日里万事不上心,今日却肯为一只狸奴如此悬心,确是难得。”
折枝听出谢钰不似在夸她,忙小声问道:“哥哥是觉得折枝对橘子太过上心了些?”
“妹妹上心什么,本不该由我来管。”谢钰轻哂。
折枝羽睫轻轻一颤,抬眼望进那双微寒的清眸里,又试探着问道:“那哥哥是觉得折枝待哥哥,还不如待狸奴上心?”
谢钰冷眼看着她,并不答话,只是那摩挲着她雪肤的长指略微一顿,继而指尖上的力道渐渐重了几分。
那寒凉之感,便似要从他的指尖渡到她的心口上去。
折枝没曾想自己这般胡乱猜测,却是猜中了,一时反倒有些却惊讶,下意识道:“哥哥位高权重,身旁侍卫环绕,难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折枝挂念的?”
她说着略微一停,愈发讶然:“哥哥难道还要与一只狸奴计较?”
谢钰注视她半晌,似也觉得自己此举可笑,只轻哂了一声,便松开长指,自春凳上拿过襕袍,披衣起身。
折枝慌忙自榻上起身:“都快子时了,哥哥这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