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下落的速度越发快,程渺是伸手抓住了车窗,才不至于如封霄阳般对身形失去控制。
情势危急,已容不得他多想,程渺脑中一空,反应过来时已是半搂半抓的抱稳了封霄阳的身子,索性一咬牙便要从车窗往出跳。
身形跃出窗外,便看见了地面上一群仰头看天的魔人。
程渺:“……?”
这群魔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上来搭把手的?就这么看着封霄阳的车辇往下掉?
程渺心中暗恼,却是有所不知,霜落失了他的控制,原本被压下的秽怨再次反扑,又是没了封霄阳的魔息压制,此次进攻的力度竟是比先前那次还强上几分,魔人之中,察觉情况不对、有心相助的都被秽怨掣了肘,而有那个力接上一把的普通魔人,却是全然不知道这车辇之中的险况。
是以程渺扛着封霄阳跳出车窗后,车辇正下方的魔人门不知发生何事,下意识地纷纷退避,给他们两个正自由落体的人让出了片相当空旷的地方。
这处空旷地方里不但没有魔人,甚至连点能减缓冲击的东西都没有。程渺看见这般情形,只得在心中苦笑——就这般直直坠下去,不说摔出个脑震荡,也得断上几条骨头。
他已做好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准备,坠落之势却在距地面不足一尺时硬生生停住。封霄阳是被他半扛在肩上的,如今没了冲势,那头火般张扬的红发便慢慢飘落下来。
程渺怔怔地看着那几丝红发,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顶到喉咙口的心脏终是落了地,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在车辇坠落的整个过程中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鼻息之间净是封霄阳身上那股特殊的血腥味,程渺落了地,却没什么实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霜落,一双眼盯在虚空某处,不知在看些什么。
周围的秽怨像是饿狼嗅到了肥肉,拼了命的要往程渺身边挤,而程渺却像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般,连霜落都没往起提。
封霄阳刚从疼痛中缓过来,便看到程渺这木头人般的样子,顿时又气又急,顾不得胸口还没压制完全的秽怨,化作一道流光冲到程渺面前,夜虹一扫,将周围秽怨尽数逼退,这才转身,握住了程渺的肩膀,气的直骂:“程渺你死了吗?那么多秽怨在你面前不知道动一动啊?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你的命是老子的……”
他话音未落,便感到手下的身躯猛然一颤。程渺竟是比他反应还大,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眼中从迷茫到冷漠,几番变化,只过了短短一瞬。
他一双墨眸盯紧了封霄阳的脸,薄唇几番开合,最后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默默地退了半步,垂下眸子冷声道:“魔尊既是无事,便去把这极渊镇压了罢。”
程渺声音压的稳,却是在句尾破了功,那个“罢”字尾音拖的转了音,隐隐有些心疼的意思。
封霄阳手被程渺抓的有点疼,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他敢确信,方才程渺看他的目光中是有着担忧和痛色的。
这人是在担心我么?
可我救他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死啊……封霄阳想到此处,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程渺垂眸不语,封霄阳提着一把夜虹手足无措,尴尬的厉害。
他身上的秽怨已被全然清除下去,成了一团晦暗的黑雾,胸口处被贯穿的伤口却还在,如今疼的厉害。
只是程渺不问,他也就不说,两人心照不宣的拉开了些距离,似是在为方才那都有些过界的举动赔罪。
好在封霄阳今日穿了身黑袍,只要不说,便没人知道。
周围魔人已将扑上来的秽怨尽数压制,却都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摸摸的瞧上几眼,要看看这圈中的二人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魔宫中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那突然受宠的苏云墨是封霄阳用来钓出独孤朔的饵,只模模糊糊的听说独孤朔昏了头,为个魔尊位子开了极渊封印,是魔界的罪人。
是以这突然出现的仙尊,便显得相当奇怪。
魔人们不敢多言,只得在压制秽怨的间隙里偷偷交换眼神:
魔尊也就算了,怎么连仙尊也来了?
灵力全失、丹田尽毁,分明就是个已然不受宠的废人,魔尊带他来干什么?
秽怨不断反扑,这些魔人的掩饰也就做的不多精细,被封霄阳看的清楚,微微皱起了眉。
秽怨反扑、极渊蔓延,此情此景,断然不是个纠结他和程渺关系的好地方,先将极渊封印了才是正事。
他提起夜虹随意一挥,脸上又带了几分惯常的笑,朗声道:“今日魔界遭逢大难,我亦是军中一卒!还请诸位催动魔息将这秽怨压下几分,为封某争取些时间,将这极渊彻底封印了去!”
这“彻底封印极渊”的大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只会惹人耻笑,但如今说出这句狂言的可是三界顶尖的化神期魔修,魔界之尊封霄阳!
“魔尊都这么说了,我等自然该全力压制秽怨!”
“愿为魔尊座下牛马!”
魔人们精神一振,秽怨顿时便又被压下几分,时机宝贵,封霄阳不敢耽误,立刻催动起周身魔息,浮空而起,在空中勾勒出复杂阵法。
那阵法相当繁复,纵使封霄阳有着系统相助,仍是画的额头冒汗,紧张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