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过身:“你先自己泡一泡。”
大夫很快赶来静思院,灵稚见大夫来了,连忙把热水泡红的两只脚从水盆抽出,膝盖伤口牵起的疼让他脸色又白几分。
他整个人身子一轻,竟又被萧猊打横抱起。
在灵稚推开前,萧猊把他轻放在床榻,退到几步之外,隔着银绡帘满,看不见灵稚的神色。
大夫放好太师府内上好的金疮药备用,先给灵稚清理伤口的沙泥。
萧猊道:“动作轻些,他很怕疼。”
大夫连连点头,尽管动作很轻了,可有些沙子陷得深,弄出来时灵稚咬唇,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萧猊冷着脸把就要倒进床榻的少年扶进怀里,眼色阴骘地盯着大夫颤颤巍巍上完药,欲叫下属将这手脚不知轻重的大夫拖下去罚一顿。
灵稚垂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捏起,萧猊话锋一转,道:“都退下去。”
大夫忙磕头跪谢,殊不知正是少年一个下意识的反应救了他。
萧猊敛起眸色,望着桌上的热食和汤药,低声道:“你吃会儿东西,稍后喝药就歇下吧。”
他话一顿:“灵稚……你不想见我对吗?”
此刻萧猊不走,灵稚就不愿动一下,更妄谈进食。
除非他用强硬的手段喂给他,可这么做,充其量只会让灵稚刚吃的东西悉数吐干净。
萧猊进退两难,但他只能选择暂退。
雨雾潮湿,绵绵小雨一到夜里又浓密起来。
萧猊将卧室让给了灵稚,他则搬到一侧的阁楼上,视线正对轩窗,若灵稚想坐在窗后观雨,他就能看到灵稚了。
自灵稚醒来,萧猊看见轩窗内灯火明亮,便也无眠。
可自今日起,方入夜不久,对面屋内的火光很快熄灭,一片漆黑。
萧猊问奴才怎么回事,奴才犯难道:“小公子自己吹灭的。”
萧猊道:“那他是不是没有休息。”
奴才点头:“回太师,是的……”
萧猊微微扯了扯唇角:“他连灯火都不愿点明让我看一眼。”
是有多么厌恶他,或者恨他?
春雨淅淅沥沥,轩窗飘进的水珠冰凉地贴着肌肤。
灵稚裹在衣袍下的身子微微颤抖,却执意没从轩窗离开,而是望着外面这场绵延不停的雨,脑子一幕幕的回放许多画面。
醒后,他的记忆便住在雾清山那日之前,无论萧猊如何说,那些都不是他的回忆。
他知道黑夜里有一双眼睛时刻地盯着他看,那个人拘着他,不让他回雾清山和君迁在一起。
灵稚想起那人俊美阴骘的脸孔,不由瑟缩。
他说他是君迁,这分明在撒谎。
他的君迁就像天上的明月,才不会滥杀无辜,不会露出让他畏惧的神色。
灵稚嘴角悄悄牵起一抹虚弱的笑,他不知靠在窗上多久,隐约听到有人正在门外轻扣门扉。
他吓一跳,外面的小奴才小声道:“小公子您睡了吗?近些日子倒春寒容易凉着身子,望小公子早些休息哦。”
奴才忐忑,这是太师阴着脸命令他过来对小公子说的,太师说小公子一定靠在轩窗外吹风,叫他务必请小公子回床榻里休息。
灵稚静静望着门口的方向,整个人被夜色淹没,垂首不语。
半晌,奴才露出哭腔,听那稚嫩的声音年纪尚小。
“公子,奴才求您尽快歇息吧,若……若您不歇息,明日奴才就要受罚了呜。”
……
灵稚拖起软绵绵的步子回到床榻。